跳進(jìn)湖中,上與下顛倒了一番,金水依舊在腳下。
奇怪的是,本該是湖底的地方,不但成為了天幕,且又有雲(yún)朵漂浮於上,山川秀麗,舉目望去飛瀑極多,仙鶴成群。隻不過,此地仙鶴一樣是金鶴。
許臨安扯著劉暮舟走到一處石臺,鬆手之後深吸了幾口氣,而後轉(zhuǎn)頭看了劉暮舟一眼,沒好氣道:“這家夥怎麼死沉死沉的?占我這一路便宜,等著,有你受的!”
分明沒有第三個人,但許臨安偏偏像是在問誰:“照你所說,所謂的休屠部,其實就是當(dāng)年被魔教李乘風(fēng)打廢的休屠宮人,休屠宮沒落之後又被人瓜分,那些所剩不多的休屠弟子是借著魔教敗退被李乘風(fēng)以最後一口氣送來青天的,對嗎?”
分明隻有許臨安的自己的聲音,可他偏偏長歎了一聲,呢喃道:“若真是這樣,截天教可不是魔教,既然如此又為什麼會……會遭四天共同討伐呢?魔教一滅,最有可能再拔高一個層次的青天當(dāng)即被肢解,圖什麼?”
片刻之後,許臨安又是一歎:“果然啊,熙熙攘攘皆為利,可惜李乘風(fēng)為東南西北正位四天出頭,卻遭我們老祖宗背刺……真他娘丟人啊!”
話鋒一轉(zhuǎn),他又看了一眼劉暮舟:“你說他?殺不了的,赤天那些人也來了,就看能否將他困……唉?”
話未說完呢,冷不丁的,一道寒冰劍氣爆射而來。
許臨安瞪大了眼珠子,猛地側(cè)身,可劉暮舟那把劍突然自行出鞘,沒有雷霆,獨獨覆蓋一層寒霜,緊接著便化作無窮無盡的劍影瘋狂掠向他。
許臨安嘴角抽搐不已,“哎哎哎,哪裏來的第三位劍修?咱們有話好好……”
話未說完,方圓數(shù)百丈已然被冰霜所覆蓋,許臨安腳才落地,冰霜劍氣便順著他的腿爬了上來,不過幾個唿吸,他脖子以下已經(jīng)盡數(shù)化作寒冰了。
望著瞬身而來,手持劉暮舟佩劍的藍(lán)衣女子,許臨安欲哭無淚。
“藍(lán)仙子,有話好好說,我這劉兄抽了幾口老旱煙,上頭暈過去了,我好心將他帶來此地,你……”
又是一次沒說完,一層冰霜已經(jīng)覆蓋在了他嘴上,仙子就眼睛能動彈了。
藍(lán)采兒瞅了一眼躺在地上死了一般的劉暮舟,也不知道為什麼,一股子殺意當(dāng)即湧上心頭,她兩步走上前,舉起風(fēng)泉一劍便刺穿了許臨安肩膀,也不顧許臨安狼嚎一般的慘叫聲,聲音冰冷:“解藥拿來!”
許臨安心說我也不能開口啊,你怎麼也得先解開……唉?
正此時,有個身著布衣,嘴裏還叼著一根野草的青年人瞬身而來。藍(lán)采兒眉頭一皺,卻見那家夥淩空一拳,是正對著自己而來的。
拳頭勢大力沉,明明不是個修習(xí)武道的,卻比尋常武道宗師拳頭更為剛勁有力!
沒法子,藍(lán)采兒隻得舉起長劍,迴身格擋。
轟的一聲,藍(lán)采兒倒飛出去數(shù)百丈,狠狠砸在了山巒之上。
許臨安見狀,心中苦笑,“他們倆什麼仇什麼怨啊?咋個辦,這丫頭可死不得,可這段潛陽凝神巔峰,雖然不修武道,卻走的肉身橫練,也是個猛人,我也打不過啊!”
在他心湖之中,此刻傳來一道清冷聲音:“藍(lán)采兒隻有劍氣,對劍術(shù)一竅不通,她打不過的。”
而此時,段潛陽咧嘴一笑,再次握拳淩空遞出,瞬間便是一隻十餘丈高的拳頭虛影砸向山巒。
藍(lán)采兒微微一皺眉,轉(zhuǎn)頭啐了一口鮮血,而後將長劍在眼前使勁兒一劃,頃刻之間,方圓千丈已然被寒冰籠罩,無數(shù)寒冰劍影自她身後而出,化作一條藍(lán)色劍氣長龍對著段潛陽衝殺而去,
看似雙方勢均力敵,可就在拳頭與劍氣碰撞的一瞬間,竟然又有一個段潛陽自藍(lán)采兒身後出現(xiàn)!
許臨安瞪大了眼珠子,以心聲罵道:“這家夥……什麼手段?”
轟的一聲,一拳正中藍(lán)采兒後背,姑娘又是一口鮮血噴湧而出,但她也同時轉(zhuǎn)身,手持風(fēng)泉一劍橫劈過去。
也是此時,許臨安眼角瘋狂抽搐。
藍(lán)采兒也眉頭一皺,冷聲道:“替身?”
方才出劍之時,自後背襲來的段潛陽被一劍腰斬,卻沒有絲毫鮮血流出來,反倒是褪去了靈性,像是紙片一樣飄飄搖搖墜地。
下一刻,段潛陽本體猛然間拔地而起數(shù)百丈,雙手合十也不知默念什麼咒語,總之頃刻之間便有數(shù)十道紙片人懸浮半空圍住了藍(lán)采兒。
直到此時,段潛陽才淡淡然一句:“你要是還裝蒜,我就打死她!”
藍(lán)采兒聞言,猛的轉(zhuǎn)頭看向地上一動不動的劉暮舟。
許臨安無法轉(zhuǎn)頭,卻使勁兒轉(zhuǎn)著眼珠子望向地上劉暮舟,心聲苦笑不已:“不會吧?”
可是下一刻,突然有人長歎了一聲。
段潛陽明顯眉頭一皺,立刻轉(zhuǎn)向右邊,雙臂交錯攔在身前。
果不其然,一道青衫身影憑空出現(xiàn)在一丈之外,隻見其周身雷霆環(huán)伺,而一股子仿佛能灼燒靈魂的熱息也撲麵而來!
一聲炸雷,段潛陽雙臂接了一拳,卻連同手臂貼在胸口,整個人倒飛而出數(shù)百丈,在那金水湖麵接連打了數(shù)十個水漂,最後重重鑲嵌於一片山石之中。
摘下酒葫蘆猛灌了一口酒,劉暮舟一邊卷著袖子,一邊以一步數(shù)十丈的速度朝著段潛陽走去。
“論武道,還是趙典有意思,你境界雖高,但終究沒有真氣,還是差了些。”
山崖之上,段潛陽咧嘴一笑,牙縫兒裏滿是鮮血。
他扭了扭脖子又活動了一番,自石頭走出來後才轉(zhuǎn)頭啐了一口血痰。
段潛陽笑盈盈望著劉暮舟,淡然道:“我又不是狗,學(xué)藝多年,授藝恩師憑空多個主子,換你你受得了?”
劉暮舟神色淡然,隻輕輕一句:“哦。”
說罷,雷霆劃破金湖,速度之快,段潛陽根本就捕捉不到,隻好甩出三隻紙片替身護(hù)在身邊,而後譏笑道:“速度快又沒有,我能挨你十下,你最多挨我三下。”
可雷霆已至,三道紙片在劉暮舟靠近之時瞬間化為灰燼。
劉暮舟也沒著急出拳,而是在一尺之外,以冷漠眼神望著段潛陽。
一開始段潛陽還一臉無所謂,境界差距畢竟在這裏,於是他緊握雙拳,猛的齊胸遞出拳頭,還笑著說道:“想讓我認(rèn)你?就憑你這點……”
可是話未說完,段潛陽便微微一怔。因為他一拳砸出來,碰到的劉暮舟當(dāng)即消散,隻有一張黃符飄飄然墜下。
他再一抬頭,天地之間滿是熾熱雷霆,有人憑空拔高一層大境界,已然在他身後。
劉暮舟站在段潛陽身後,一言不發(fā),一擊崩拳,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境界的確有差距,但他段潛陽太過托大。但凡他在謹(jǐn)慎一丟丟,也不至於被劉暮舟的替身符晃了眼。
砰的一聲,段潛陽砸在地麵,彈起幾次之後又重重落在地上。
此時藍(lán)采兒手中的風(fēng)泉也自行脫手,瞬間便飛到段潛陽上空,懸在他頭頂。
劉暮舟轉(zhuǎn)頭看了一眼方才許臨安所在之處,地上隻有一灘水。
他長歎一聲,無奈望向藍(lán)采兒,“這家夥設(shè)計我一路了,我才有機會……”
可是話沒說完呢,見藍(lán)采兒神色略顯委屈,嘴角又有鮮血掛著,劉暮舟隻得擺手道:“算了算了,誰叫你爹是我?guī)熓濉!?br />
說罷,劉暮舟一步落在段潛陽身邊,淡淡然一句:“我第一次見你,我不強迫你什麼,你可以自己選。在你之前的那些人,我也從未強迫過他們?nèi)魏我粋,我劉暮舟沒想過做任何人的主子。”
段潛陽躺在地上,望著被雷霆纏繞的長劍,隻是喘著粗氣。
反觀劉暮舟,看了他一眼之後,淡淡然開口:“這把劍的威能我之前從未用出來過,現(xiàn)在倒是能用出兩三成功效,你大可以試一試。”
段潛陽顯然是無視劉暮舟這句話的,隻是深吸了一口氣,問道:“真的可以自己選嗎?”
劉暮舟揮手收了風(fēng)泉,原本想要問他是跟黃芽兒學(xué)的還是跟誰學(xué)的,但想來想去,還是沒問,隻是答複道:“你自己選吧。”
說罷,劉暮舟看了藍(lán)采兒一眼,輕聲道:“師姐,幫你報仇了,饒他一次能行嗎?”
藍(lán)采兒使勁兒翻了個白眼:“貌似你打的比我更狠吧?”
劉暮舟一樂,“那咱們走?”
可此時,段潛陽突然說了句:“萬重山隻是我所在的山門,但我?guī)煾附凶鳇S芽兒。”
劉暮舟頓了頓步子,原本都打算離開了,卻突然想到了什麼,然後猛地轉(zhuǎn)身,輕聲道:“我說了,你自己選就行了。”
就這麼一句話,段潛陽長歎了一聲,苦笑著開口:“你……算了,我答應(yīng)了師父,隻要你能贏我,我便認(rèn)你。”
說著,段潛陽猛吸一口氣,起身對著劉暮舟重重抱拳:“渡龍一脈段潛陽,拜見公子。”
劉暮舟聞言一樂,轉(zhuǎn)頭望向藍(lán)采兒,問了句:“我記得煉氣士可以發(fā)一種毒誓對嗎?”
藍(lán)采兒翻了個白眼,沒好氣道:“這種鬼話你也相信?說做了什麼之後,要是做不到,就天誅地滅?天下這麼多人,發(fā)毒誓的不知道有多少,天與地忙著誅這個滅那個,敢不敢別的了?”
藍(lán)采兒心中嘟囔,你又不是第一天當(dāng)煉氣士,怎麼這種事情都不知道?很多凡人都說煉氣士破境要渡雷劫,你渡過一次雷劫沒有?
劉暮舟尷尬一笑,而後撓著頭,笑盈盈望向段潛陽,“黃芽兒沒跟我說她有弟子,但也沒說沒有,你這個萬重山的天驕突然喊我公子,你讓我怎麼信你?”
段潛陽聞言,想來想去,又是一迴事,一道與他一模一樣卻隻是紙片的身影,已然站在劉暮舟麵前。
“方才壞了你的事兒,是我不對。但這手段,除了我?guī)煾福@座天下還有誰會?”
劉暮舟聞言,笑著點了點頭:“這倒是,這手段確實是渡龍一脈獨有的。”
前提是這方天地!
藍(lán)采兒皺了皺眉頭,一個瞬身到了劉暮舟身邊,問道:“什麼意思?又是你自己人?你們是有毛病嗎?一個裝死,害得我著急。另一個二話不說上來就打?你……”
段潛陽幹笑一聲,打斷了藍(lán)采兒,歉意道:“公子已經(jīng)打過了,你也看見了,打的賊狠。實在不行,不行藍(lán)仙子打迴去?”
藍(lán)采兒嗬嗬一笑,懶得搭理他,隻是望向劉暮舟,問道:“那方才那個,怎麼辦?”
劉暮舟聞言,往許臨安離去方向看了一眼。
“跑得了和尚又跑不了廟,他能跑,有些地方跑得了?”
許臨安啊許臨安,你以為我沒見過你是嗎?你跑得了,神絮宗跑的了?
又看了一眼段潛陽,劉暮舟微微一笑,輕聲道:“也別叫公子了,我們瞧著也是一輩人,喊我名字就行了。”
段潛陽笑著點頭,“也是,要是被人知道,萬重山也得受牽連。之所以不避著藍(lán)仙子,是因為我知道藍(lán)仙子的身世。”
劉暮舟點頭道:“好,那就同行吧,這地方一個有鏡花石吧?”
段潛陽聞言,點頭道:“我知道,我來帶路。”
隻是他不知道,此時劉暮舟以心聲對著藍(lán)采兒說了一句話,藍(lán)采兒則是看了一眼劉暮舟,眼神之中的詫異一閃而逝。
紙片人的手段,這方天地的確都是渡龍一脈教的,他沒有撒謊。可若他所學(xué)的,不是這方天地的呢?
他說他是渡龍一脈,劉暮舟也信。
隻不過,是青龍嗎?
方才劉暮舟隻是跟藍(lán)采兒說了句:“別覺得喊我公子就是自己人,師姐,你這容易被人騙的脾氣,還是沒改啊?”
而此時,許臨安正往南邊瘋狂逃遁。
他邊跑邊說道:“這劉暮舟……什麼時候悟出劍意了?這劍意也忒古怪了吧?雷池一座,還能拔高修為,這怎麼打?還好我雖然打架差點兒,但跑路賊快。”
一道清冷聲音自許臨安心中傳來:“別這麼慫啊你,你又不是真打不過!再說了,他都見到你真麵目了。”
許臨安卻微微一笑:“那不怕,上次他去落英山時,我早跑了,他不會記得我。”
那道清冷聲音再次傳來:“那就先幹正事兒吧,別忘了你是來幹什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