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午飯的時光,在悄然流逝。
薛琒坐在桌前,麵前的飯菜沒有動過一口,他似乎被無盡的心事所纏繞,眉頭緊鎖,臉上始終顯露出憂心忡忡的模樣。
梁進則截然不同,他自顧自地大吃大喝,享受著美食帶來的滿足感。
他的動作流暢而自然,每一口飯菜都吃得津津有味,仿佛這世間的煩惱都與他無關。
吃完之後,薛琒如約親自和梁進同乘一輛馬車,朝著南禁軍營寨而去。
馬車緩緩前行,車輪碾壓在石板路上,發(fā)出有節(jié)奏的聲響。
車廂內(nèi),氣氛略顯沉悶。
薛琒從懷中掏出一個包子,眼神中透露出一絲期待:
“梁兄,拜托了。”
薛琒之前就找過梁進,言辭懇切地希望梁進能夠幫忙帶一個肉包子去給淮陽王趙禦。
梁進伸手接過包子,臉上帶著笑容:
“小事,包在我身上。”
至於這包子裏頭有什麼,梁進並不關心。
在他看來,隻要這不是用來毒死趙禦的毒藥,那就沒有什麼問題。
而且,他也相信薛琒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這包子絕對不是用來讓趙禦死的。
此時馬車,已經(jīng)來到了禁軍營寨的大門口。
梁進將包子收好之後,便準備下車。
薛琒卻再度開口,語氣中帶著一絲試探:
“梁兄,有沒有興趣在京城定居?”
“我倒是知道一些房子,價格也不算貴。”
“若是梁兄有意,我可以將其買下贈與梁兄。”
梁進聞言,微微挑眉,反問道:
“多少錢?”
薛琒一揮折扇,臉上露出淡淡的笑容:
“談錢傷感情,錢不錢的對於梁兄——”
他話未說完,手中的折扇卻已經(jīng)被梁進一把按住。
梁進的眼神堅定,再度問道:
“多少錢?”
薛琒無奈,隻能如實迴答:
“白銀萬兩!”
這個價格,是世子殿下所開出的用來收買梁進最高的價。
薛琒也沒想過壓價,所以一開口便展露了足夠的誠意。
梁進聞言,突然大笑起來:
“一萬兩,哈哈哈哈!”
他的笑聲在車廂內(nèi)迴蕩,眼神中帶著一絲戲謔:
“薛公子啊薛公子,你剛才說的沒錯,談錢傷感情。”
“所以,我們還是不要談錢了。”
說完,梁進跳下馬車,步伐堅定地徑直走入了禁軍大營。
他甚至都懶得等薛琒同行,仿佛對薛琒的提議毫不在意。
薛琒見狀,微微皺眉。
白銀萬兩都看不上?
他心中暗自思忖,是梁進太貪心了?還是太自以為是了?
薛琒想不通,隻能無奈搖頭。
無論如何,隻要梁進真的能把事情辦好就行。
隨後,薛琒也進入了禁軍大營之中,身為禁軍的他也該準備開始工作了。
很快。
隨著太陽漸漸西垂,天色逐漸暗了下來,時辰已經(jīng)到了。
梁進早已經(jīng)換上了一身嶄新的禁軍鎧甲,那鎧甲在夕陽的映照下閃爍著寒光。
他手持紅纓長槍,身姿挺拔,與一眾同袍整齊列隊前行。
他們邁著整齊的步伐,離開禁軍大營,開始朝著皇宮而去。
路上,梁進的目光在隊伍中搜尋了一陣,卻並沒有看到吳煥的身影。
他微微皺眉,心中湧起一絲疑惑:
“這家夥,不會死了吧?”
梁進不由得使用【千裏追蹤】的特性查看了一下吳煥,發(fā)現(xiàn)吳煥還活著。
他微微鬆了一口氣,隻要活著就行,梁進便懶得再管他。
很快,一行禁軍浩浩蕩蕩地來到了皇宮中。
隨著上官交代完今天的任務之後,各營禁軍便開始去各自負責的區(qū)域進行交接。
梁進也來到了他的崗位,同上一個班值守的禁軍交接完成之後,梁進便繼續(xù)在這裏站崗。
牆角的鐵籠子附近,散發(fā)著一陣令人作嘔的惡臭。
梁進不在的這兩天,連給淮陽王趙禦打掃排泄物的人都沒有。
那刺鼻的氣味彌漫在空氣中,令人作嘔。
當即梁進拿起了掃把準備打掃一下,否則在這種臭氣熏天的環(huán)境之中站崗,他可受不了。
這時,一陣清脆的唿喊傳來:
“進哥,這種雜活交給我!”
梁進扭過頭一看,臉上露出了笑容。
是蘇蓮來了。
隻見蘇蓮邁著輕快的步伐,臉上洋溢著燦爛的笑容,顯得十分開心。
看來蘇蓮跟了新主子之後,真的清閑很多。
以前蘇蓮跟著張貴妃的時候,很少有機會來看梁進,即便來了也隻是停留片刻就得趕快離開。
至於傍晚,那就更沒有來過。
如今她跟了許昭容,倒是空閑時間多了,居然連梁進這個班都能來看望梁進。
“讓我來,進哥,這種活我擅長。”
蘇蓮一邊說著,一邊跑了過來,接過梁進手中的掃把之後,用力將梁進整個人給推開了。
“你快去一旁好好站著,別把你身上弄髒了。”
然後,她便開始自顧打掃起來,動作熟練而迅速。
梁進無奈,也隻能站在一旁。
鐵籠之中,淮陽王趙禦不時發(fā)出哼唧哼唧的聲音。
他的身體蜷縮在一起,眼神中透露出強烈的渴望。
他看著梁進張開嘴巴,幹裂起皮的嘴唇發(fā)出低沉的聲音:
“餓……我餓……水,我想喝水!”
他含糊不清地說著,聲音中充滿了痛苦和無奈。
梁進休假不在的日子,沒人給他吃的喝的,早已經(jīng)讓他饑渴難耐。
蘇蓮看著趙禦的模樣,心中湧起一絲憐憫,歎道:
“好可憐啊。”
一個堂堂王爺,被人給逼瘋了,當成豬一樣養(yǎng)著。
甚至還被冠以一個“豬王”的稱號,以此來羞辱。
這在蘇蓮看來,簡直是從雲(yún)端跌落淤泥,命運悲慘。
於是蘇蓮從懷中掏出了幾個青棗,臉上帶著一絲不舍:
“這是娘娘賞我的青棗,原本我全都要帶來給進哥吃的。”
“現(xiàn)在我分給你四個,給進哥六個。”
說著,蘇蓮將大部分青棗都塞入了梁進懷裏,然後把剩下的四個青棗塞入了鐵籠之中。
淮陽王趙禦當即匆忙抓過青棗,塞入口中吃了起來。
但他已經(jīng)餓了兩天,這四個棗子顯然不夠他吃,僅僅幾口就已經(jīng)吃完。
梁進見狀,從懷中掏出了幹糧和水袋,放在了鐵籠旁。
趙禦當即伸出手就去抓,他的動作有些慌亂,仿佛生怕這些食物會消失一樣。
梁進最後則將一個肉包子放在了他的眼前:
“王爺,這個包子是外頭的人特地托我交給我的。”
趙禦微微一愣,他不由得抬頭看了梁進一眼。
隨後他猛地一把抓過梁進手中的包子。
梁進則起身將蘇蓮拉走遠,留給趙禦慢慢吃那個包子的時間和空間。
走遠之後,梁進對蘇蓮說道:
“以後他的事,你別參與,若是讓別人看見了不好。”
蘇蓮雖然不解,但還是點了點頭,她知道梁進是為了她好。
隨後梁進又說道:
“對了,皇城附近的房子,我已經(jīng)去看過了。”
“有些房子真的挺不錯的,就是不太好買,但我已經(jīng)在想辦法。”
“可惜這次沒時間請畫師去畫,我先給你大致講講。”
蘇蓮一聽到這個話題,眼睛立刻亮了起來,整個人也顯得充滿期待。
梁進當即將他所見到的那些皇城附近的豪宅,都跟蘇蓮說了一遍。
他詳細地描述著房子的布局、裝飾以及周圍的環(huán)境,蘇蓮聽了,也不由得嘖嘖稱奇,並且蠢蠢欲動,仿佛巴不得就想要立刻親眼去看一看一樣。
兩人在聊得興致勃勃之時。
鐵籠之中,淮陽王趙禦已經(jīng)從那個肉包子的肉餡之中發(fā)現(xiàn)了一張油紙條。
而油紙條上,寫著一些密密麻麻的小字。
趙禦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四周,確保沒有人注意到他。
然後偷偷摸摸地將油紙條上的小字都看完,最後把紙條塞入了口中吞咽了下去。
之後,他又恢複了憨傻的樣子,一邊吃喝,一邊聽著遠處梁進和蘇蓮的聊天。
而梁進則將他昨天看房的許多趣事都說完。
唯獨沒說價格。
那太過離譜的價格,會讓蘇蓮感到挫敗的。
梁進也不想因為一點銀子而讓蘇蓮覺得夢想會破滅。
蘇蓮這時想到了什麼,繼續(xù)說道:
“對了,進哥。”
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絲神秘:
“姑姑告訴我的秘密,上次沒來得及告訴你,這次我可一定要告訴你。”
“我覺得,說不定你比我還需要呢。”
前兩天蘇蓮從郭敏處獲得了一個秘密,但是當時沒機會告訴梁進。
她相信姑姑告訴她的秘密能保命,所以她也希望把這個能保命的機會分享給自己的親人。
梁進對這所謂的秘密,本就沒有報什麼期望。
但他也知曉這是蘇蓮一番好意,也不忍拒絕。
“行,你說吧。”
“不會有人聽到的。”
梁進渾身內(nèi)力激蕩,一股無形的力量朝著兩人附近籠罩而下。
他擅長音功,也知曉如何讓兩人的聲音不會傳播出去不被人聽到。
他的感官已經(jīng)知曉這裏沒有其餘外人,他防備的也就是趙禦而已。
於是,蘇蓮開始將她從郭敏處得到的秘密說了出來……
這一切,還得從十五年前說起。
十五年前,當時郭敏還隻是浣衣局的一個普通洗衣宮女。
那個時候,皇宮之中發(fā)生了一件很大的事情。
司禮監(jiān)的掌印太監(jiān)馬讓,忽然死了。
要知道,司禮監(jiān)的掌印太監(jiān),一直以來都被視為宮內(nèi)第一高手,是真正皇帝安全的捍衛(wèi)者。
可他突然就這麼死了,令所有人都猝不及防。
對外都在說,那掌印太監(jiān)馬讓不過是年歲大了,患病嘔血而死。
隨著馬讓一死,當時的皇宮第二高手秉筆太監(jiān)王瑾便繼承了司禮監(jiān)大權,同時統(tǒng)轄緝事廠,成為了後來被稱之為“九千歲”的廠公。
皇宮內(nèi)開始料理馬讓的後事,他的衣物便被送到浣衣局清洗,隻待洗幹淨之後給掌印太監(jiān)遺體穿上安葬。
其中,就有一件他死時身穿的染血官服。
當時負責洗那件血衣的,便是郭敏。
郭敏在認真洗衣時,卻無意中發(fā)現(xiàn)這件血衣之中居然暗藏秘密。
血衣的內(nèi)襯之上,居然用特殊藥水寫滿了文字。
那些文字平時不會顯現(xiàn),隻有當遇到水之後才會顯露出來。
也正是如此,負責洗衣服的郭敏才有機會發(fā)現(xiàn)這個秘密。
郭敏雖然識字但不多,再加上上頭的內(nèi)容晦澀生僻,以至於郭敏根本看不懂上頭都是些什麼內(nèi)容,但她卻意識到這東西非同尋常。
當即郭敏將官袍上的內(nèi)襯拆了下來收好,準備向上級匯報。
可這個時候,卻突發(fā)變故。
那掌印太監(jiān)馬讓的屍體,突然就被送到淨樂堂火化了。
淨樂堂,那是宮內(nèi)無資格得墓地的太監(jiān)及宮女的火葬之處。
所火葬之人,基本上都是宮中最低賤之人,亦或者是犯下大罪不得土葬的妃子。
按理來說,馬讓怎麼都得風光大葬,不至於淪落到淨樂堂火化。
在之後,宮裏掀起了一陣腥風血雨,跟馬讓有關係牽連的宮人,大多都被下了獄。
據(jù)說連馬讓的祖墳都被刨了,連祠堂都被毀了,連家也被抄了。
這嚇壞了郭敏。
郭敏唯恐自己手中的內(nèi)襯上有什麼不得了的內(nèi)容,會給她帶來禍患。
所以她不敢在將內(nèi)襯交出來,而是私自藏了起來。
此次出宮,郭敏也已經(jīng)打算將內(nèi)襯帶出皇宮之後燒毀,從此和這件事再無瓜葛。
如今郭敏看到蘇蓮,便動了惻隱之心。
若是哪天蘇蓮麵臨死罪,那麼到時候拿出內(nèi)襯,說不定還會有轉(zhuǎn)機。
此時這內(nèi)襯就在蘇蓮的手中。
蘇蓮說著,便把內(nèi)襯掏出交給了梁進。
梁進看著那所謂有特殊藥水寫過隱形文字的內(nèi)襯,不過是一塊陳舊的布而已。
他當即取下腰間羊皮水袋,將裏頭的水倒在了這塊舊布之上。
果然。
舊布遇水之後,上頭立刻浮現(xiàn)出許多密密麻麻的文字。
蘇蓮看了一眼,問道:
“梁大哥,上頭寫的內(nèi)容重不重要?”
蘇蓮從小進宮幹活,根本沒有識字的機會,所以也同樣看不懂上頭寫了什麼。
梁進細細閱讀起來,可是這越看,讓他越感到錯愕。
這裏頭的內(nèi)容,未免有些太過驚世駭俗。
到了最後,他的心中不由得湧現(xiàn)一陣強烈的驚詫:
“竟然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