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即,梁進的心中迅速有了清晰的主意。
他於是不再遲疑,迅速離開暗道,向著軍營的方向趕去。
從情報所顯示的內容來看,席榮因為知曉梁進即將晉升,所以才有所顧忌,不方便直接出手加害於他。
至於這個所謂的晉升,梁進在之前的種種跡象和情報分析中,已然清楚是怎麼一迴事了。
果不其然。
等梁進剛一迴到營帳,還未等他喘上一口氣,吳煥便腳步匆匆、神色急切地趕了過來。
隻見他額頭上微微沁出了汗珠,臉上著急之中卻帶著喜色:
“梁老弟,你可算是迴來了,咱們的事已經敲定了,一刻都不能再耽擱,快跟我一起去見上官進行報備。”
說罷,他的目光又掃向了還在床上唿唿大睡的帳頭王全,猛地提高了音量,大聲吼道:
“王全!王全你小子別睡了,給老子趕緊起來!”
他一邊說著,一邊毫不留情地將王全從床上提了起來,動作幹脆利落。
王全還在一臉蒙圈,就已經被兩人帶離了營帳。
在前往上官處的路上,吳煥一邊走,一邊向梁進和王全詳細地解釋著事情的來龍去脈。
原來是吳煥的行長位置,已經被上級正式確定下來。
而他向上麵推薦梁進擔任旗總,王全擔任旗佐的提議,也已經順利得到了上頭的批準。
今天,他們三人必須趕在進入皇宮之前,將所有的手續都辦理完成,然後正式走馬上任。
“這麼快?”
王全聽完吳煥的一番話後,臉上露出了難以置信的神情,眼睛瞪得大大的,滿是驚訝之色。
這晉升的速度快得完全不符合正常的流程,讓他一時之間有些反應不過來。
吳煥也不禁輕輕歎了口氣,臉上露出了一絲感慨之色:
“我在禁軍裏待了這麼久,也確實是頭一次遇到這麼迅速的任命。”
“不過,我覺得這速度越快越好,所以才這麼催促你們。”
“咱們這次上任,本身就很容易引起別人的不滿,如果再慢慢悠悠地走流程,恐怕時間一長就會生出變故來。”
梁進倒是對所謂旗總的職位並不怎麼在意,在他心中,這不過是為了償還吳煥的人情罷了。
尤其通過之前得到的情報,他已經篤定,這一次的晉升必然能夠順利實現。
反倒是一旁的王全,臉上一副緊張兮兮的模樣,眉頭緊緊地皺在一起,仿佛能擰出水來。
他作為一個九品武者,能當上帳頭已經全靠吳煥的大力提拔。
如今吳煥又要將他再提拔一級,讓他擔任旗佐,這對於王全來說,可是他這輩子在禁軍之中所能達到的幾乎最高的職位了。
所以,他的心中患得患失,既充滿了對新職位的期待,又隱隱有些擔憂這一切會突然化為泡影。
三人在軍營之中來迴奔波,忙碌地穿梭於各個辦公地點之間,將大部分的流程都順利走完了。
接下來,便是最為關鍵的最後一道程序——去找他們三人所在營中的最高上官進行最終的批準。
三人同屬一個營,而他們共同的最高上官自然是營將席榮。
而席榮這一關,無疑是他們晉升路上最為艱難的一道坎。
梁進自然不必多說,他與席榮之間的矛盾已經近乎公開化,基本上可以說是仇人了。
而吳煥要頂替的是房千風的位置,這個任命卻沒有經過席榮的同意,而是直接由南禁軍統領批準的,這無疑是越級攀關係的行為,自然會損害席榮作為營將的權威。
王全雖然隻是席榮所管轄營中的一個小兵,但他並非席榮的心腹嫡係,他的提拔很有可能會被席榮刻意刁難,卡上一卡。
所以,對於能否順利通過席榮這一關,吳煥和王全的心中都沒有絲毫把握,充滿了忐忑和不安。
“不用擔心,既然是統領大人親自下的任命,那席榮沒有理由硬要卡住我們的。”
梁進看到兩人臉上的擔憂之色,連忙開口安慰道,眼神堅定而自信:
“更何況吳頭你和第一統領大人關係非同一般,那席榮除非是想要和統領大人站在對立麵。否則他再愚蠢,也不會公然去和統領大人作對的。”
吳煥和王全兩人畢竟在官場中摸爬滾打,對上官多少都有些畏懼之心,他們可沒有梁進那樣的膽量。
但好在梁進的一番安慰,讓他們原本懸著的心放寬了不少。
於是,兩人便跟在梁進的身後,一同來到了席榮的營帳之中。
作為營將,席榮自然享有單獨居住一個營帳的待遇。
這個營帳格外寬大,內部的布局也十分講究,除了舒適的居住區域之外,還專門劃分出了一片辦公區域。
而席榮顯然早就得到了他們三人即將到來的消息,正坐在椅子上,似笑非笑地看著走進營帳的三人,眼神中透露出一絲難以捉摸的意味。
“既然是統領大人的任命,那我自然不會有什麼意見。”
席榮的聲音不緊不慢,帶著一絲淡淡的威嚴:
“你們的任命文書我可以蓋印,但是醜話說在前頭,我的營裏可不養廢物。”
“你們還得在各自的職位上好好表現,用實際行動來證明你們不是廢物。”
說著,席榮拿起桌上的銅印,開始在三人的任命文書上緩緩蓋上自己的印章。
隨著這最後一個印章的落下,也就意味著三人的職位正式生效了。
席榮站起身來,將三份文書分別遞給三人。
當他將文書交到梁進手中的時候,臉上露出了一個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梁進,不錯啊。你平時為人就很跳,沒想到職位也是跳著往上升,從一個小兵連跳數級,都當上旗總了。”
他頓了頓,眼神中閃過一絲冷意,繼續說道:
“本官提醒你一句,這當官和當兵可不一樣,裏頭的門道多著呢,你得好好學。”
“你當兵的時候,不用學什麼,隻需要服從軍令就行,其他的事情什麼都不用考慮,也不該你考慮。”
“你現在當官了,得要好好學,最先學的就是如何保住官位,隻有保住官位了,你才能去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去下達任何你想要下達的命令。”
“而想要保住官位,最重要的就是要學會尊敬和服從上官,得讓自己成為上官可以信賴的左右手。”
“懂了嗎?”
說著,他將任命文書重重地拍在了梁進的胸膛上。
梁進接過文書,臉上依舊帶著淡淡的微笑,不卑不亢地說道:
“多謝大人教誨,卑職銘記於心。”
說完,梁進便同吳煥和王全一同轉身準備離開營帳。
當走到營帳門口的時候,梁進忽然停住了腳步。
他緩緩迴過頭,目光直視著席榮,不緊不慢地說道:
“卑職差點忘記了,卑職也有話想要提醒一下大人。”
“其實學當兵也好,學當官也好,本質上都還是學做人。”
“做人好,當個兵也能受人尊重,無愧於心。”
“做人差,當再大的官也一樣沒人尊重,甚至連下屬都會看不起你。不得人心,最終隻會招來禍患。”
“你說對嗎?大人。”
梁進的笑容燦爛而自信,眼中卻透露出一絲毫不掩飾的挑釁之意。
他和席榮之間的矛盾已經到了不可調和的地步,今晚他們之間就將分出生死,所以對於席榮,他可不會有絲毫的客氣。
而席榮的臉色則瞬間變得一片鐵青,渾身的殺氣若隱若現。
他雙手死死地按住扶手,指關節因為用力而泛白,顯然胸中的怒火已經如同火山噴發般洶湧燃燒。
吳煥和王全見勢不妙,急忙上前將梁進拉走,絲毫不敢再有半點的逗留。
他們唯恐走得慢一步,席榮就會因為憤怒而失去理智,一巴掌將梁進拍死。
三人一直走到遠離席榮營帳的地方,吳煥才微微詫異,忍不住開口說道:
“奇怪,剛才席榮竟然沒有出手?”
按照常理來說,梁進如此明目張膽地挑釁席榮,席榮沒有理由能夠忍耐得住。
如果梁進還是一個普通的小兵卒,那席榮完全可以毫不猶豫地出手殺死他。
可如今梁進已經是旗總,並且還是統領大人親自任命的。席榮就算再想殺他,也不大可能在這個時候對一個新上任的旗總下手。
但起碼,他也會給梁進一點教訓,讓他吃點苦頭。
他完全可以憑借自己在武功上的優勢,親自動手收拾梁進,或者讓親兵將梁進拖下去打軍棍。
誰都能看得出席榮當時已經怒不可遏,但他偏偏還是硬生生地忍住了。
這實在是讓人覺得事出反常。
吳煥和王全疑惑地看向梁進,眼神中滿是詢問之色,不知道梁進是否能給出一個合理的答案。
梁進看似隨意地聳了聳肩,不慌不忙地迴答道:
“營將大人可不想讓別人知道,我和他有仇怨。”
他微微瞇起眼睛,眼神中透露出一絲冷意。
他當然明白席榮今天為什麼這麼能忍。
席榮想殺一個統領任命的旗總,又不想被人知道是他做的。
那他必然不會在平時和梁進有公開的衝突,免得在梁進死後,讓他成為最大的嫌疑人。
所以今天,席榮即便對梁進有再大的不滿,當著眾人的麵他也隻能忍著。
吳煥和王全雖然不太理解,但此時他們也顧不上那麼多了,畢竟還有一些後續的手續需要辦理。
當梁進三人領好了嶄新的官服和佩刀,剛迴到帳篷換上沒多久,便快要到進宮的時辰了。
這時。
營帳的簾幕被人拉開,一個身影走了進來,居然是薛琒。
由於隻要進入皇宮之後,薛琒基本上就沒有機會去找梁進了,所以他隻能趁著在軍營的時候,抓緊時間來找梁進辦事。
看到薛琒,吳煥和王全都不約而同地看向梁進,他們當然知道薛琒是來找梁進的。
梁進開口說道:
“你們出去吧,我看薛公子是單獨來找我的。”
薛琒沒有說話,隻是微微點了點頭,顯然已經默認了梁進的說法。
於是吳煥和王全便起身離開,將帳篷留給了梁進和薛琒兩人。
薛琒臉上立刻帶上了笑意,對著梁進拱手說道:
“恭喜梁兄高升!”
梁進則一抬手,打斷了薛琒接下來的客套話,直截了當地說道:
“你來找我,又想托我帶東西給王爺?”
“如果是就別廢話,拿來吧。”
說完,梁進朝著薛琒攤開了手掌。
薛琒不由得微微一愣,沒想到梁進不僅一下子猜出了他的意圖,並且還如此爽快直接。
當即薛琒也不再磨蹭,迅速從懷中掏出一個肉包子,輕輕地放到了梁進的手上,說道:
“有勞梁兄了。”
“此事成了,我薛琒便又欠梁兄一個人情。”
“以後梁兄有用得到我薛琒的地方,盡管開口,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說完,薛琒便轉身離去,腳步匆匆,仿佛有什麼急事在等著他。
梁進看了看手中的肉包子,表麵上看起來平平無奇,和普通的肉包子沒有什麼兩樣。
但他通過之前得到的情報已經得知,這裏頭恐怕藏著那種能夠令人假死的息命蠱。
這時。
一聲嘹亮的號角聲響徹整個軍營。
“嗚——!!!”
這是集結的號角,代表著進宮的時辰已經到了。
於是梁進將肉包子小心翼翼地貼身放好,然後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官服,大步走出了營房。
軍營中,禁軍部隊迅速集結完成,整齊的隊列如同鋼鐵長城般威嚴壯觀。
隨後,部隊邁著整齊的步伐,向著皇宮的方向挺進。
當他們到達皇宮的時候,太陽正緩緩落下,天邊的晚霞如同燃燒的火焰般絢麗多彩。
席榮召集了五個行長開會,新任行長吳煥也在其中。
隨後,吳煥開完會迴來,便開始向梁進等五個旗總分配任務,同時向自己所管轄的所有士兵詳細地介紹了梁進和王全。
介紹完後,梁進先去自己原先的崗位接了班。
同時,他也給鐵籠之中的淮陽王趙禦帶去了一些食物和水。
沒一會兒,吳煥和王全走了過來。
吳煥微笑著說道:
“梁老弟,我帶你和王全一起熟悉一下職務。”
於是吳煥帶著梁進和王全開始在轄區內巡查,一邊走,一邊向兩人詳細地介紹著他們各自的工作和任務。
他們如今好歹也是個官了,自然沒必要像以前當兵時候那樣成天站崗。
甚至他們還有專門的休息室,可以供人值夜的時候睡一會兒,條件比以前好了不少。
很快,便到了飯點。
吳煥則帶著兩人來到軍官們吃飯的地方開始吃飯。
並且他們的夥食也比以前高了整整一個級別,雖然稱不上是大魚大肉,但卻也有肉有菜,營養豐富。
而不是像以前當兵一樣,隻能吃饅頭,由禁軍中的夥夫推著裝滿饅頭的小車進行分發,甚至吃飯的時候連崗位都不能離開,十分辛苦。
也難怪在禁軍之中,人人都想要當官,這隻要當上了官,生活待遇比起兵卒確實要好上太多了。
吃飯的時候,王全忍不住低聲對吳煥說道:
“吳頭,別人都好像在排擠我們。”
王全即便再遲鈍,也能隱隱感覺到其餘的行長、行佐、旗總、旗佐等軍官,都故意坐得距離他們三人遠遠的,也不願意跟他們三人說話。
顯然,眾人都明白,他們三人不是上司席榮的人,所以都不願意因為和他們親近而得罪席榮。
吳煥當即輕輕搖了搖頭,說道:
“我們和他們本來就不是一路的,咱們抱的是統領大人的大腿。”
“別管他們,我們隻要幹好本職工作,別落下把柄被他們抓到就行。”
吃完飯後,王全迫不及待地想要行使自己旗佐的權力,當即便去巡視自己管理的人員和地盤,熟悉自己的事務,想要盡快適應新的職位。
梁進倒是沒有跟他同行。
反正梁進這個旗總就是掛個職,他的心思可完全沒在這上頭。
王全擔任旗佐,屬於梁進的副手,那麼所有事情交給他去熟悉打理就行。
而梁進則自己返迴了他原本的崗位。
雖然還是同一個崗位,但狀態卻截然不同了。
以前梁進還是兵的時候,得手持長槍,筆直地站崗,保持高度的警惕,直到換班。
而如今,梁進已經不用帶長槍了,換成了腰刀,顯得更加輕便。
並且他可以選擇四處轉悠,也可以坐著歇息,再也不用一整天都站著。
簡直輕鬆太多了。
此時,天也已經完全黑了下來。
天空中月明星稀,皎潔的月光灑在大地上,給整個皇宮披上了一層神秘的麵紗。
梁進來到趙禦的身旁坐下。
入夜之後,四周無人,淮陽王趙禦也不再繼續裝傻充愣。
他靠在鐵籠邊,自顧說道:
“梁進,你如今雖然升到旗總了,但是卻也要小心謹慎,因為禁軍和別的軍隊不一樣。”
“別的軍隊中你隻要能升上去,也意味著你有了更多的機會。普通軍中,統軍將領便是天,一切以將領的軍令為準。”
“可是禁軍之中,即便是禁軍統領也無法獨斷專行,他的命令也無法做到軍令如山。”
“因為皇上不會允許這樣,若是禁軍上下一條心,隻知統領不知皇上,那這樣可就不好了。”
“所以皇上會在禁軍之中進行分化,讓正副統領互相對立,他們手下諸多營將也都各有陣營。”
“你一定要站準隊,這樣才能避免很多麻煩。”
趙禦一說起來就滔滔不絕。
他已經憋了太久了,早就想要找人好好說話。
可之前因為需要裝傻,所以他隻能一直忍著。
而如今他既然已經在梁進麵前卸下偽裝,那麼他也就可以和梁進好好說話。
所以隻要一有機會,趙禦就忍不住以一個長輩或者過來人的姿態,不斷傳授給梁進各種官場的道理,或者說一些朝廷之中的奇聞趣事。
若是平日裏,梁進倒也聽得津津有味,能夠通過趙禦了解朝廷的大致形勢。
但眼下,梁進顯然無心聽這些。
於是他打斷趙禦的滔滔不絕:
“王爺,又有人托我帶東西給你了。”
說著,梁進從懷中掏出了那個包子。
這個包子,正是薛琒托梁進帶給趙禦的肉包子。
趙禦見狀,眼中閃過一絲感激之色,連忙說道:
“多謝你了。”
說著,他便伸出手去想要抓包子。
可梁進卻迅速伸出手阻止道:
“王爺,先別急。”
“這個包子到底吃不吃,我勸你慎重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