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陽王趙禦聞言,微微一愣,疑惑地看向梁進,眼神中滿是不解的神色,仿佛在試圖從梁進的臉上找到答案。
這包子,顯然是他在宮外的家人費盡心思派梁進送進來的,對於被困在這皇宮之中,如同籠中困獸的趙禦而言,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而梁進卻讓他慎重考慮,這讓趙禦心中不禁犯起了嘀咕,難道自己的家裏人還會害自己不成?
“什麼意思?”
趙禦的聲音低沉而有力,帶著一絲急切,他實在無法理解梁進話語中的深意。
梁進坐正身子,腰桿筆直,眼神堅定且灼灼地看著趙禦,神情嚴(yán)肅得如同即將宣判生死的法官,一字一頓地說道:
“因為你的選擇,將會決定你的命運!
趙禦的眉頭皺得更緊了,臉上的不解越發(fā)明顯。
但他卻無法忽視梁進的話,盡管梁進之前不過是一個他根本不會正眼瞧上一眼的禁軍小官。
可如今時移世易,他的生死,全係於眼前這個看似平凡的人身上,趙禦深知,他應(yīng)該尊重這個掌握著他命運的人。
梁進輕輕地將包子放入趙禦的掌中,動作輕柔得如同對待一件珍貴的寶物,說道:
“你不必急著吃,可以先看看。”
趙禦疑惑地接過包子,他的手微微顫抖著,仿佛這包子有著千斤之重。
他緩緩地將包子掰開,隻見包子之中,靜靜地躺著一顆黑色的藥丸,旁邊還有一張紙條。
趙禦下意識地看了梁進一眼,眼神中帶著一絲警惕。
梁進微微抬手,示意趙禦盡管看,隨後他背過身去,表現(xiàn)出一副尊重趙禦隱私的模樣。
趙禦當(dāng)即打開紙條,隻見上頭用娟秀的字體寫著:
“服用藥丸,可脫生天!
一瞬間,趙禦隻感覺自己的心髒猛地狂跳起來,仿佛要從胸腔中蹦出。
終於,等來了營救行動了!
他等這一天,實在是太久了!
這些日子以來,他每天都得裝瘋賣傻,在這冰冷的鐵籠中挨餓受凍,為的就是能夠從那昏君的手下保住自己的性命。
每一天,他都生活在恐懼之中,生怕那昏君忽然記起他,然後一道聖旨下來,下令將他宰殺。
那種惶惶不可終日的感覺,如同噩夢一般,一直縈繞在他的心頭。
要是再沒人來救他,他真的擔(dān)心自己會被這無盡的恐懼逼瘋!
而如今,營救終於開始了!
看完紙條上的內(nèi)容,趙禦本想立刻按照紙條所說,將那黑色藥丸吞入口中。
可當(dāng)藥丸觸碰到他的嘴唇時,他卻猶豫了,手停在半空中,遲遲沒有動作。
這時,梁進也已經(jīng)迴過身來,他的目光如同鷹隼一般銳利,注視著趙禦,開口說道:
“我沒猜錯的話,你的人已經(jīng)準(zhǔn)備救你出去了!
趙禦心頭一緊,臉上露出一絲不悅,問道:
“你偷偷看過他們給我的紙條了?”
梁進聞言,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不屑的笑容,說道:
“我若是要看,又何必偷偷看?”
“你的人自以為做得神不知鬼不覺,卻不知道他們的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
趙禦聞言,心中不由得湧起一股怒意,他的拳頭緊緊地握起,關(guān)節(jié)處因為用力而泛白。
他的怒氣並非針對梁進,而是對自己那些所謂可靠的手下人感到失望透頂。
居然連一個禁軍旗總都能掌握他們營救自己的計劃,這說明他曾經(jīng)以為的那些忠心耿耿的手下,實際上不過是一群酒囊飯袋,根本不堪大用。
這也讓趙禦對這個營救行動的成功率越發(fā)懷疑。
連梁進都知道了,天知道還有沒有其他人也知曉了這個計劃。
梁進繼續(xù)說道:
“王爺你這次逃離若是失敗,下場不用我說!
“而即便王爺真的順利逃出去了,以後又該如何呢?”
“難道就一直隱姓埋名,躲在暗無天日之地,整日提心吊膽地?fù)?dān)心被搜捕嗎?”
趙禦聞言,眉頭緊緊地皺起,臉上露出了沉思的表情。
過了一陣,他微微歎了口氣,說道:
“那也總比猶如砧板上的魚肉強!
“本王若是繼續(xù)待在這裏,注定活不了。”
梁進微微一笑,那笑容中帶著一絲神秘,說道:
“王爺已經(jīng)等了這麼久,為何不再多等一陣日子?”
“如今天下形勢變幻莫測,說不定再多等一陣子,就能夠獲得更大的機會了!
趙禦聞言,隻覺得梁進的話猶如天方夜譚,荒謬至極。
多等就能得到機會,這話未免也太過離譜,他實在無法相信。
當(dāng)即趙禦沉聲說道:
“本王也不瞞你,本王能活到現(xiàn)在,不過是因為本王的人收買了廠公!
“廠公帶著聖上在新宅之中,日夜娛樂,哄得聖上樂而忘返,暫時忘記了有本王這麼一號人!
“可誰能保證,聖上某一天會忽然記起本王呢?”
“到時候,本王可就得人頭落地,並且還將死得毫無半點皇族尊嚴(yán)!”
趙禦說到這裏,麵上流露出怒容,眼神中充滿了不甘和憤怒。
他僅僅因為長得肥胖,就被那昏君稱之為“豬王”,將他猶如肥豬一樣對待,原本還想要把他充當(dāng)年豬來宰殺。
身為堂堂淮陽王,豈可死得如此荒唐憋屈,徒惹後世恥笑?
梁進卻依然堅持說道:
“堅持一下,便能峰迴路轉(zhuǎn)!
“甚至,苦盡甘來!
梁進來見趙禦之前,就已經(jīng)深思熟慮,想明白了其中的利害關(guān)係。
他不能讓趙禦被薛琒那幫人救走!
這對梁進來說,簡直沒有什麼好處。
誠如當(dāng)初吳煥說的一樣,這淮陽王趙禦要是能夠活著離開皇宮,那也將會是返迴自己的封地。
如果梁進不去淮陽王封地謀求發(fā)展,那麼最多也就得到一點淮陽王的錢財作為報酬。
而錢財這東西,梁進從來不缺。
所以,梁進要讓趙禦繼續(xù)留在皇宮!
隻有這樣,當(dāng)未來皇帝死後,趙禦才有機會爭奪皇位。
若是趙禦能夠僥幸成功上位,那麼他才能夠給梁進帶來真正的利益。
梁進知道,其中必然兇險萬分,成功的機會也將會十分渺茫。
就如同一次創(chuàng)業(yè)者的豪賭。
賭贏了,趙禦當(dāng)皇帝。
賭輸了,趙禦全家死。
至於梁進,他可不是創(chuàng)業(yè)者,而隻是投資人。
他所進行的,也隻是一場高風(fēng)險高迴報的投資而已。
甚至為了能夠達成這次投資,梁進並沒有直接將這個肉包子給扔了,而是給予了趙禦足夠的坦誠。
接下來,就看趙禦願不願意當(dāng)這個創(chuàng)業(yè)者,願不願意接受他的投資了。
趙禦聞言,反問道:
“梁進,本王為什麼要相信你?”
梁進笑笑,他正要說話。
這個時候。
隻聽得不遠(yuǎn)處一陣腳步聲傳來,那腳步聲整齊而有力,顯然是一群訓(xùn)練有素的人正在靠近。
趙禦急忙恢複成那副癡傻的模樣,嘴角流著口水,嘿嘿直笑。
他可不敢讓別人發(fā)現(xiàn)他是裝傻。
否則這件事一定會被匯報到那昏君處,讓昏君重新想起他,然後毫不留情地將他屠宰!
梁進轉(zhuǎn)頭望去,隻見走來的是一群禁軍,他們身著黑色的鎧甲,手持長槍,威風(fēng)凜凜。
領(lǐng)頭的,居然是營將席榮,他的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仿佛一個性情溫和待人和善的領(lǐng)導(dǎo)。
席榮帶著一幫人似乎正在路過的樣子,當(dāng)他看到梁進之後,立刻衝著梁進揮手,大聲喊道:
“梁旗總!趕快過來!”
“我們?nèi)|華門集合,有任務(wù)!”
席榮的聲音平和,絲毫不像是對死敵說的話。
反而隻是一名上司,很正常下命令的語氣。
席榮的催促聲,不僅傳入了梁進耳中,也同樣被一旁的趙禦聽到。
梁進心中一聲冷笑。
他知道,該來的還是來了。
不過他也沒想過要逃避,反而也打算借機解決恩怨。
當(dāng)即,梁進對趙禦低聲說道:
“這個人叫席榮,是我的上官營將!
“他和我有仇,今夜我們將決出生死!
趙禦聽到這話,心中不由得猛地一驚,他的眼底也不由得浮現(xiàn)出緊張的神色。
他當(dāng)然知道,如今隨著他已經(jīng)逐漸被昏君遺忘,負(fù)責(zé)看守他的梁進也已經(jīng)變得不再重要,從而可有可無。
若是一個堂堂營將要殺梁進,那梁進根本就沒有任何反抗的機會!
以前薛琒還在的時候,可是跟趙禦說過梁進的底細(xì)。
一個沒有背景之人,又如何抵抗?fàn)I將?
而梁進死了,那以後誰給趙禦送食物和水?
梁進繼續(xù)說道:
“今夜想要我命的,不隻是他,還有順天府伊周泉。”
“因為,我殺了他兒子周嘉澤。”
說到這裏,梁進的嘴角露出一絲笑意,那笑容中帶著一絲狠厲。
他居然甚至將自己犯下的案子,都告訴了趙禦。
趙禦聽到這話,心中更是掀起滔天巨浪。
一個營將要梁進死,梁進就已經(jīng)活不了。
而如今,居然又加上一個順天府伊?
趙禦實在想不到,梁進哪裏還能有活命的理由?
而更讓趙禦感到震驚的,則是梁進竟然敢殺府尹之子?
他今天之前不過區(qū)區(qū)一個小兵,何來如此大膽?
這一刻,趙禦忽然想到了前些天,文華殿因為暫時封鎖導(dǎo)致蘇蓮去浣衣局的道路不通。
而那一天,宮中疑似有了刺客!
這才讓蘇蓮有機會去了浣衣局。
趙禦至今仍然記得,當(dāng)時梁進趴在房頂上的樣子……
梁進的聲音繼續(xù)響起:
“王爺,不妨我們來賭一賭!
“我們不賭今夜我是否能僥幸逃命!
“而是賭,今夜是我死,還是席榮跟周泉死。”
“若是我天明未歸,那便是我死了,到時候王爺就趁早抽身離開皇宮吧!
“若是他們死了,而我活著迴來了,那麼還請王爺好好考慮我的建議!
如今既然要趙禦做出抉擇,那麼梁進也得向趙禦展示一點實力,讓他知道自己並非毫無投資的實力。
說完之後,他衝著趙禦笑笑,然後起身跟隨席榮等禁軍離去。
他步伐輕鬆,脊背挺直,完全不像是要去奔赴一場同兩大權(quán)勢人物的生死之戰(zhàn),反而像是去赴一場輕鬆的聚會。
趙禦看著梁進離去的背影,不由得眉頭緊鎖,眼神中充滿了複雜的情緒。
他不認(rèn)為梁進在騙他。
畢竟若是梁進贏了,那麼死一個禁軍營將和順天府尹這種事,根本瞞不住。
可若是梁進死了,那趙禦無疑將會陷入十分不利的境地。
“他能贏?!”
趙禦搖搖頭,他實在無法相信梁進能夠在這場生死之戰(zhàn)中勝出。
當(dāng)即趙禦看了一眼手中的黑色藥丸,他的手微微顫抖著,仿佛這藥丸有著無盡的魔力。
他將藥丸塞到嘴邊,當(dāng)即就要吞服下去。
然而……
即便藥丸已經(jīng)到了嘴邊,他還是無法繼續(xù)吞下這一口。
他的心中在糾結(jié),也在希望。
誠如梁進所說,他如果真的逃了,那麼以後就永遠(yuǎn)不能露麵,隻能一輩子生活在黑暗之中,如同一隻見不得光的老鼠。
但如果他不逃,陪梁進賭上一把呢?
“小子,你背後站著的到底是哪一方勢力?”
趙禦的心中已經(jīng)開始懷疑梁進背後一定有一股強大的力量在支持著他。
否則他絕不相信,一個小小兵卒敢破壞宮內(nèi)禁軍封鎖,敢殺府尹公子,更是敢和營將、府尹死戰(zhàn)。
這甚至已經(jīng)不是敢不敢的問題,而是能不能的問題!
最終,趙禦還是將手中藥丸緩緩放下,眼神中透露出一絲決然,說道:
“好,本王就等你一夜!”
“一夜之後,且看結(jié)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