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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遺伸手探探傷者鼻息,氣息灼熱。


    觸摸身上肌膚,果然灼熱非常。


    李遺歎了口氣,腹部的傷口拖延太久,果然發了,已經蔓延了全身。


    眼下隻能先從傷口處處理,可是他摸遍全身也沒有再找到一塊烏金來。


    他能想到的辦法隻有這一件,他匆匆寫下所需要的藥材一把拉起還在磕頭的梁泊:“快去找藥!”


    梁泊轉身飛奔出去。


    李遺對老人說道:“老先生,醜話說在前麵,我不是醫生,我隻有一味止血藥方,這位仁兄的命能否保住,我沒有把握。”


    老人聞言眸子瞬間黯淡下去,經過思索,歎了口氣道:“不論如何,我記住您的恩情,剩下的,就看他造化吧。”


    李遺於心不忍,他想起那天沂陵城那個暴怒的“大老爺”,如這老人一般的淒涼彷徨無助。


    眼神中那種摻雜著巨變的絕望和救命稻草的希望,是李遺難以承受的重量,如果他真的有治病救人的能耐就好了。李遺再一次做此想。


    沒有等多久,梁泊大汗淋漓地衝了迴來,將一個包裹慎之又慎地交到李遺手上。


    李遺仔細檢查一遍,確實是所需要的幾味藥材。


    這不免讓李遺驚奇這傷者在憐人中究竟是什麼身份,明明已經把日子過成了這副樣子,卻為他準備了這麼多藥材。


    畢竟烏金的原料雖不罕見,短時間內卻確實不願意搜羅齊備的,梁泊速度如此之快,隻能是說事先有足夠儲備。


    李遺開始著手將藥材研磨成渣,梁犢四人帶著梁泊梁澤就那麼擠在小小的門口,直勾勾地盯著李遺,老人站在一旁也不敢出聲打擾。


    等待藥粉熬煮的時候,李遺小心翼翼地拆解開傷者腹部的層層繃帶。


    待傷口暴露在李遺麵前,一股惡臭撲麵襲來,李遺瞬間臉色發白,強忍住了嘔吐的衝動。


    老人不自覺地後退一步,側目不敢去看那受傷的腹部。


    腹部已經有些潰爛,沒有得到清理,傷口邊緣處的腐肉已經開始滋生,膿液和膿血混合在一起,隨著傷者輕微的唿吸起伏,還不斷有絲絲鮮血向外湧出。


    李遺蹙眉,忍不住抱怨道:“怎麼能照顧成這樣!”


    沒有人敢應聲。


    “打盆熱水,拿些幹淨的布來,越多越好!”李遺現在隻能憑著感覺來了,他開始努力迴憶當時所見醫師處理姚文意傷口的情形。


    眼下此人的傷勢本就要遠遠重於姚文意,如今被耽擱這麼許久,更是惡化到棘手的程度。


    李遺本還怕自己的笨手笨腳會加重傷者的痛苦,可是當熱毛巾觸及到傷口,一點點拭去膿血時,卻發現傷者毫無反應。


    李遺心下一沉,這人的傷勢出乎他意料的重,顯然已經完全失去了意識,現在之所以還吊著一口氣完全是身體求生的本能。


    李遺不由加重了手下的速度。


    隨著一盆盆血水換掉,一張張白布被染成血色,李遺終於將傷口清理幹淨。


    他突然發覺傷口不對,伸手試探地摸了摸,騰地退後一步,不可思議道:“傷口裏有東西。”


    四下眾人甚是平靜。


    李遺瞬間明白過來,大怒:“你們到底想讓他活還是死!是不是一早就知道他傷口裏有東西,為什麼不早點取出來,為什麼不告訴我!”


    老人歉意道:“若是能取出,我們又何必求醫至此。”


    李遺侍弄著糊糊狀的烏金,沉吟再三,歎了口氣,說道“老先生,說好了不能怪我的。”


    老人連連稱是。


    “刀!”


    李遺的那柄戰刀被梁犢拋給他。


    李遺一把扔出窗外:“你要殺人啊!短刀!”


    此刻哪裏有人敢挑李遺的刺,他要什麼就給什麼。


    仇天旭從自己腰間抽出一把皮鞘精美的短匕丟給他,李遺抽出一看,清亮的刀身直晃雙眼。


    李遺打趣道:“一個個窮的吃不起飯,好東西倒是藏了不少。”


    老人全當沒聽到,其他人縱是被嘲諷生氣也隻能裝作若無其事。


    李遺將刀在火上燒了燒,狠了狠心,咬咬牙下手開始割除腐肉。


    用刀殺人容易,用刀救人還是第一次。


    李遺佯裝鎮定,連自己都快忘記了自己是真的不懂醫,此刻竟然還有模有樣的給這重傷垂死的人治傷。


    一刀、兩刀、三刀...當下刀次數多了,李遺似乎是忘記了手下的傷者還是個活人,下手越來越快,趁著刀勢,在腐肉清除幹淨後李遺直接一刀向已經有些粘連閉合的傷口劃開,鮮血和內部的膿血瞬間湧出。


    李遺用刀尖往裏探,透過金屬碰擊的聲音順利找到了傷口裏的東西。


    想來這就是罪魁禍首了。


    李遺幹脆伸出兩根手指探進血洞裏,捏住傷口中那東西的尾端,生生扯了出來。


    出乎李遺的意料,這竟是一隻袖箭!隻是要比李遺常見的短上些,隻有約莫三寸的長度。


    李遺顧不上打量那麼許多,隨手一丟,抄起烏金就蓋在不斷向外湧血的傷口上。


    許是傷口太大,烏金竟然止不住出血,李遺還是頭一次遇見烏金失效的問題,不過作為眼下唯一的手段,李遺咬咬牙,將剩下所有的烏金一股腦蓋在傷口上,抄起一塊白布層層纏繞起來。


    做完一切,他暗罵一聲:“真的隻能自求多福了。”


    一切落針可聞。


    鮮血、腐肉散落在竹床四周,雙手沾滿血漬的李遺從地上撚起那支“袖箭”,扯過一塊白布小心地包了起來。走到老人跟前說道:“盡人事聽天命,我隻能做到這裏了。”


    老人鬆了口氣,沒有說什麼,隻是點點頭。


    李遺走出屋門,梁犢等人主動閃到一旁,李遺就那麼坐在門檻上,竹林搖晃,清風微動。將李遺的額頭的汗水瞬間風幹掉。


    梁澤輕輕在他身邊坐下,一旁的梁泊看看坐著的二人,再看看屋內依然生死不知的傷者,表情複雜。


    目睹了一切的梁犢與盧名義對視一眼,後者默默搖頭,梁犢隻能暗暗歎氣。


    李遺抬頭找到梁犢:“弄點吃的唄,餓了。”


    梁澤聞言從懷裏往外掏饅頭,李遺連忙製止她:“得得得,自己留著吧。”瞟向梁犢等人,順手將刀扔還給仇天旭。


    ”真行,手下破破爛爛,自己用的刀都這麼精致。自己閨女連個白饅頭都稀罕,自己倒是吃的膀大腰圓。”


    梁犢等人麵麵相覷,哭笑不得。


    梁犢使喚梁泊去取些吃的來,對李遺笑道:“看來你對我們有些誤會。不過無妨,以後慢慢解釋給你聽。”


    李遺揮揮手:”別以後了,我能做的都做了,裏邊那人能不能活我也說不準,但是你們該放我走了。”


    說罷李遺起身準備離開。


    熊韜橫步攔在麵前,盧名義始終是那副穩如泰山的模樣:“我們沒說過讓你走。”


    李遺訝然:”有你們這樣耍無賴的嗎,留下我對你們有什麼好處?!”


    仇天旭搓搓下巴:“小小年紀,能殺人,夠狠。一個殺兩個,能打;懂醫懂藥,夠聰明。嘖嘖嘖,讓你走了,實在是我們的損失。”


    縱然是口齒伶俐如李遺此刻也無話可說,他算是徹底明白過來,對習慣耍無賴的人付以信任,隻能是再被耍一迴。


    老人從屋內走出,頗為焦急問李遺:“沒什麼反應啊。”


    李遺聞言再次進入屋內,床上那人還是那副將要斷氣的模樣,李遺小心查看了傷口和繃帶,鬆了一口氣:“血止住了,按道理來講,傷口應該縫住會好的快些。但是...”


    李遺拿出白布包裹的袖箭:“腹部的傷口太深,很難說在裏邊都傷到了哪些髒器,我不會,也不敢縫合。”


    老人聞言仿佛瞬間被抽幹了精氣神,不死心問道:“那還有別的辦法嗎?”


    李遺別開頭不敢直視老人的眼睛,想了想,幹脆扯開自己的衣袍,露出從前胸到腹部的那條猙獰蜈蚣。


    老人見狀,眉頭頓時緊蹙:”這是...”


    “不瞞老先生,這就是我那藥加上縫合,才撿迴了我一條命,當時我整整昏迷了一個月才醒過來。這位小哥的傷口雖不比我的嚴重,但是太深了,且耽擱了太久。此處又沒有可以操刀縫合的人,所以我說,隻能看他的命了。”


    老人狠狠搓了一把自己的麵龐,抱拳道:“多謝!我相信這孩子,命夠硬,他能挺過來。”


    李遺最終按捺下心中的好奇,沒有在這個時候去問傷者的身份,更沒有去問所謂這所謂憐人體內為何會有燕軍的袖箭!


    李遺也許是在場所有人中,唯一一個發現了袖箭上刻字的人。


    一個簡單的“燕”字鑄印。


    梁波匆匆而去,匆匆而迴,一個粗瓷碗裏盛著一塊黑乎乎的東西遞給了李遺。


    李遺也不客氣,接過碗一屁股坐在臺階上。


    待看清碗中之物,李遺的手竟是停頓在了半空中。


    雖然梁犢等人沒有向自己賣過慘,但是憐人的窮困李遺卻是在梁澤身上窺見一二。


    因此當看清梁泊拿來的是一大塊煮熟的肉時,他意識到這八成是昨日帶迴的馬肉。對憐人如此的大方,他疑惑地看向梁泊,梁波一改冷漠態度,生硬地笑笑。


    梁犢則示意他快吃。


    李遺想了想,撕下一大塊遞給一旁的梁澤,心係屋內的梁澤搖搖頭,坐在一旁暗自神傷。


    李遺縱然心情沉重但也不至於為屋內之人牽腸掛肚,自己盡了人力,問心無愧,大口大口吃起那肉來。


    待他風卷殘雲吃了個滿嘴流油,老人再次從屋內走出,吩咐道:“送小兄弟迴去休息。”


    李遺知道這是不需要自己了,舉起手中的碗表示謝意,輕輕放在地麵,囑咐道:“老先生,小哥若能退熱,也就還好些,若是不成...”


    老人神色有些落寞,點點頭:“有勞了。改日再重謝。”


    言罷他揮揮手轉身關上門,將自己與那傷者關進了房間。


    梁犢走過來再次攬住李遺肩頭:“走吧,我送你迴去。”


    李遺看向梁澤,伸出手討要黑布。


    梁犢笑道:“不必不必。”


    其餘人都默契地選擇了守在屋外,隻有梁犢陪著李遺沿著來路迴去。


    兩人一路無言,一直走到那個人影忙碌的院子處,梁犢終於開口道:“一直想留下你,但是好像忘了跟你講清楚我們是什麼人。”


    李遺接話道:“憐人唄,姓仇的說了,就是一群抱團取暖的可憐人。”


    院內忙碌的眾人也正到了吃飯的時候,李遺一眼掃過去,就知道他們吃的與肉無關,甚至與糧食都沒什麼關係。


    那東西李遺在離開吳家坳的路上也吃過,麥麩子。


    李遺輕聲道:“確實是可憐人,不過也不全是。”


    聽出李遺言下的諷刺之意。


    梁犢也不惱,二人繼續往前走,梁犢輕輕開口說道:“你是覺得我們幾個領頭的吃了肉,其他人都吃的不是人吃的東西,所以不平是嗎?”


    李遺笑笑不說話,梁犢繼續道:“也是,自己都能隨便把肉送給別人吃,自己的親閨女卻把一個白饅頭視若珍寶,怎麼看都不是一個好人。”


    李遺不知道他葫蘆裏賣的什麼藥。


    但他卻突然警覺起來,因為這路明顯不是自己來時走的路。


    雖然當時蒙著眼睛,但是腳下的感覺是不會錯的。來時的路雖然不平,但是根本沒有這麼多的野草,這梁犢又賣什麼關子?


    好在沒有疑惑多久,梁犢就轉頭說道:“到了。”


    李遺看向他身後,瞬間驚出一身冷汗來。


    梁犢竟然把他帶到了一片墳地來!


    墳地裏沒有墓碑,隻有一座座黃土堆,約莫十幾座,都還是新鮮的黃土色,明顯都是新墳。


    梁犢走到一座新墳前,一邊拔掉新生的野草一邊說道:“憐人是可憐人沒錯,憐人聚在一起不是為了讓可憐人說一說自己如何可憐,比一比誰更可憐。那除了讓說的人痛快一陣子又能對這個世界有什麼用。”


    “憐人是為了反抗,為了不再可憐,為了把讓自己變得可憐的人變成可憐人才走到一起。”


    “憐人,是軍隊,可憐人的軍隊。”


    “為了有足夠的能力活下去,有限的糧食隻能先保證有能力作戰的人,這樣才能所有人都在這艱難的時代裏活下去,你懂嗎。”


    “隻有先活下去,一直戰鬥,有朝一日,憐人能夠重返自己的家園,恢複自己平靜的生活,”


    梁犢的慷慨激昂未能感染到李遺,不久前見麵時梁犢那不著調的形象還在自己腦海裏揮之不去,此刻他的話也隻有軍隊兩個字能讓李遺記住。


    但是曾見過梁、燕兩國真正軍人的李遺真的無法將這群到處搜羅破爛,艱難生活的人與軍隊聯係在一起。


    梁犢自顧自地說:“這些躺在土裏的人,都是不久前與胡人作戰而死的。你方才救治的那個人,是唯一活下來的一個。”


    梁犢眼神漸漸陰狠,咬牙切齒道:“胡人都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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