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顯聲說的話有理有據。


    他沒有把江湖外八行神話和美化，這點跟我啟蒙神書裏的描述是一樣的，江湖本身就是一群腦子活泛的人利用各種術來謀生的手段，是混亂的，是龍蛇混雜的，有人忠義無雙，有人陰險狡詐，有人心懷大義，有人無所不用其極，特別是這幫下九流的江湖中人，用規矩和教義一樣的東西去約束他們完全是不現實的，所以這所謂的伏羲像，對於有的人來說會視若珍寶，但是對於有的人來說就是一個笑話。


    很顯然，我不會把這個東西視若珍寶。


    當然，我也不至於把這個東西當成笑話。


    這東西對於我來說，可有可無。


    甚至那個千門正主，同樣如此。


    有實力了你是千門正主，沒有實力你狗屁都不是。


    用一張可有可無的畫像和一個更無所謂的千門正主身份，來換取一個能做徐顯聲師父的江湖大佬一份人情，對於我來說是一個非常劃算的買賣，就好像是你在古代是一個耕田的撿到了傳國玉璽，那對於你來說就是一塊石頭甚至還會引來殺身之禍，可你交給一個有能力角逐天下的人能換來實實在在的官職爵位，這樣的取舍，我心裏有數。


    要換做平時，我一定會立馬答應徐顯聲，毫不猶豫的那種，因為我不僅能得到江湖大佬的人情——徐顯聲這麼做明顯是在替他師父說不太好意思說的話，我答應他，也能再做一份順水人情給他，是兩全其美的事情。


    可最近發生的一切，一切的一切，也讓我心裏開始相信有些宿命論這種玄而又玄的東西或許真的存在，我來京城，帶著這幅畫，並且因為這幅畫有了這段機緣，有著太明顯的“刻意”因素，讓我不得不懷疑我的半個師傅劉青山，半個幹爹勇叔，還有那個把我祖宗八代都調查清楚的七叔在這裏麵有著什麼暗中布局，所以我有些猶豫。


    我的猶豫落在徐顯聲的眼裏，或許成了我在漫天要價。


    他輕聲的道：“錢的話，你可以說個數，或者說你想要一個什麼樣的承諾，讓我介紹什麼人給你認識，在我能力允許的範圍之內，我都能幫忙，這個東西我師父很看重，一般的東西已經無法打動他老人家了，難得他喜歡，我會幫他拿到的。”


    我笑了笑，問徐顯聲道：“徐哥，如果我不識抬舉，你不會把我弄死吧？”


    徐顯聲愣了愣，摸了摸鼻子道：“我沒有這個習慣，你這是不願意嗎？不願意的話，我自然也不會逼你，我算是個生意人，在商言商覺得這對於你來說比較劃算。”


    眼見著徐顯聲都有點緊張了，我也了解他這樣的人，其實在這社會上他這樣的人非常多，那就是正八經的生意人，有錢有勢，他們做的是正八經的生意，不樂意跟江湖上的亡命徒打交道，你真的找上門來他們也不會虛你，因為他們背後的勢力可以隨意拿捏你，那個被稱之為賊王的人綁架了首富的家人漫天要價，身上綁滿炸彈去要贖金，首富說付就付了，事後也沒有明麵上的報複，但是誰又能說賊王後來的死跟他沒有關係呢？這種人但凡想，有一萬種方法玩死你，他們取的一定是最優選。


    我真的不答應，徐顯聲有的是辦法玩死我，隻不過他的習慣不是江湖上的打打殺殺罷了。


    眼見著他有三分不耐，我趕緊笑著想要勾住他的肩膀，但是卻被徐顯聲輕輕的避開，也就是這一個動作，就能讓我猜到徐顯聲其實壓根兒沒有把我放在眼裏，他的幫忙，他對我的客氣，隻是存於表麵，甚至從內心深處應該是排斥我這種亡命徒的，我倒也沒有覺得這有什麼，更別說徐顯聲駁了我的麵子——我是想借著這個小動作拉近我們的關係，人家不認，我有什麼好氣的？


    他自然而然的拒絕，我自然而然的收迴了手道：“徐老板，我不答應，不是因為你給的價碼不夠，您在商言商，我在江湖說江湖，您幫了我，別說要一幅畫，就是要我的命我不該皺眉頭，但是這件事兒背後，有我的難處，等我見了那位老人，請他幫我解了惑，到時候我絕對不會要那千門正主的位置，這個人情還是在您身上，這是我給您的承諾。”


    從徐哥到徐老板。


    他在商言商。


    我在江湖說江湖。


    徐顯聲通過避開給了我一個態度，這是我還他的禮數。


    徐顯聲當然不會在乎這個，他點了點頭道：“我看你身體也差不多了，而且我最近也得了一點風聲，說是馬老偏手上有一份名單，那個名單牽扯的很廣，這個消息應該是你讓唐向前泄露出去的對吧？”


    我笑了笑，不置可否。


    徐顯聲摸了摸鼻子道：“你有沒有想過，馬老偏如果真的是那麼蠢的一個人，怎麼可能能做到今日的成就，成為那幫人做這等惡事的黑手套？他會把這個破綻賣給你，讓你利用他的話多把他整死嗎？”


    徐顯聲的一句話，讓我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這個問題，我不是沒有想過，不過當時這個疑問在我的腦袋裏轉瞬即逝，因為我無論如何去推演，都覺得馬老偏是必死之局。


    而徐顯聲把這個問題點出來，顯然是他看清了這件事背後的本質，我也沒有什麼好遮攔的，直接抱拳道：“徐老板，還請指教。”


    “馬老偏辦這個事兒，一直都非常的謹慎，京城圈子裏麵，一直把馬老偏當成一個廢物，還會下意識的把他跟他的兄長馬六甲放在一起做比較，可他背地裏麵做的事兒知道的卻很少，這就說明他不是一個蠢到把自己做的事兒到處宣揚的人，所以他對你說那些，隻是故意賣你一個破綻，而原因是馬老偏知道，跟你鬥的這一仗，他看似沒輸，其實已經輸了，他做的事兒絕對見不得光，當見光的一瞬間，就注定他要被暗地裏做掉，他知道賣你這個破綻，你會用這個破綻對付他，現在好了，馬老偏反而安全了。”徐顯聲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