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雪鬥,在煉丹課上,煉丹的時候,總是想起多年前的那個午後。
自己在家族後院,那座最為古老的青銅殿前,看著螞蟻在鬱鬱蔥蔥的樹下爬行。
她那時,還是被家族視為恥辱的野種。
親爹,每次看見她時,眼中都是厭惡。似乎恨不得立刻抬手掐死她。
娘親,娘親已經沒影兒了,聽仆人說,她娘親也是世家子弟,因為家族聯姻,被迫嫁給了她爹,但是娘親,生性倔強,生下她後,趁著迴家省親的機會,跑了……至於跑到了哪裏,沒人知道。
有人說她娘親,是跟著寧家的一個侍衛一起跑的,那兩人才是真愛。
也有人說,她娘親是自己跑的,那女子生性叛逆,不遵舊理。
還有人說,她娘親和仆人私通,被寧家發現,已經被她爹親手宰了,為了保全寧家顏麵,才這才對外宣稱,她娘親跑了……
所以小小的寧雪鬥,在寧家沒人喜歡。
小小的寧雪鬥,在寧家和其他的少爺公子也不一樣,她沒有仆從,還經常餓肚子……
她餓幾眼的時候,就跑去炊房……那裏是寧家最低等的下人,才會待得地方,她可以在那裏,偷到炊餅!
芝麻餡兒的炊餅,是她這輩子吃過最好吃的東西。
雖然她也好奇。
為什麼炊房,總會有炊餅。
為什麼炊房裏,那些黝黑幹瘦的下等雜役,總是柔和的衝著她笑……
為什麼那些雜役衝完她笑後,第二天的炊房,除了炊餅外,又多了白麵饅頭和一盤白菜!
為什麼……那些下等雜役,做飯的時候,會把她叫過去,教她怎麼做炊餅,還跟她說,這份手藝可以學一學,學會了,日後隻要有麥子,就餓不著嘞,隻要田裏總能有麥子,隻要那些仙人,別動不動鬥法時,毀了麥田……
寧雪鬥人生的轉變,也是源於一個午後!
那一天,她的手掌,按在家族後院的青銅爐上,青銅爐上的篆文亮起,爐下,燃起火焰。
她那天其實背了一袋子炊房裏的下等雜役給的麵粉,她點燃青銅爐,隻是想用那爐子做炊餅。
可她也想不到。
爐子亮起來後。
整個家族都像瘋魔一般。
老祖宗出關了。
從不對她假以辭色的祖爺爺,親昵的抱著她,叫她乖孫。
對她向來冷漠的父親,眼神複雜的望著她。
她的人生,一下子就變了。
她變成了家族裏的天驕。
一堆堆的靈丹妙藥,堆到她麵前,讓她修行。
一堆堆的仙師被找來,教她煉丹。
但她一直覺得,那些靈丹妙藥,沒有炊餅好吃。
那些煉丹手段,和當年那些農戶,教給她的做炊餅的手段也沒什麼不一樣……那些農戶的手還更巧些……
後來,家族又耗費大力氣。
把她送到須臾之地。
用家族積攢多年的壽元,讓她考入須臾學宮。
她記得在自己進入須臾學宮前,她那親爹,淚眼婆娑,一邊說著多麼舍不得她,一邊把一兜子壽元珠,塞到了自己手裏……
她捧著那沉甸甸的壽元珠,卻在那裏麵,聞到了多年前,芝麻炊餅的氣味……
那一日,她幾乎瘋魔,第一次對著自己的親爹,大聲嘶喊,質問他這些壽元哪兒來的。
可她親爹,隻是一臉錯愕的告訴她。
壽元是從家族裏豢養的那些農戶身上抽的。
家族豢養著那些農戶,為的就是這一天……
不抽取那些農戶的壽元,家族哪裏能湊得齊把她送入須臾學宮的學費?就連之前,喂進她腹中的許多仙丹妙藥,也蘊含,那些農戶的血肉……
那一天,寧雪鬥用手指不停的扣著嗓子眼兒,直到把自己的脖頸扣穿……
仙人身軀,讓她縱使脖頸皮肉糜爛,卻依舊不死。
親爹罵她,不知好歹。
家族為了培養她,付出多少心血。
她若是死了,家族心血,就全都付之東流。
寧雪鬥,隨後決定不死了。
她覺得她爹說得都道理,不能讓那些心血,付之東流……這心血不是家族的,而是那些農戶的。
她記得那些農戶跟她說過。
想要稻田裏的麥子,不受火燒,不受雷劈,不受水淹,他們不用餓肚子,不用把一年收成的三分之二,都獻祭給仙家,獲得庇護……他們想要每天,都能有炊餅吃!
所以她要在學宮修行。
她想要煉出,吞服,就可以再不饑腸轆轆的仙丹,最好是芝麻大餅味兒的,最好能取之不盡用之不竭,最好吃完之後,還能不冷不病……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
可她在學宮,修行了這麼長時間。
煉丹手段,提升的並不多……
她還是覺得煉丹,不如做炊餅。
寧雪鬥此刻轉過頭,看向自己左側的丹爐,丹爐後的美豔女修士,正專控製著眼前丹爐的爐火。
寧雪鬥,記得這女修,前段時間,煉丹手段,還不如自己。
但自從她開始頻繁出入他們師尊的私人洞府後,煉丹手法,堪稱飛升……隻是每次她從師尊的洞府出來後,臉上,都帶著一抹緋紅。
她又看向自己另一側的丹爐。
那丹爐後的師兄,臉上又添了幾道疤痕……據說他也在為師尊辦事,隻是每次為師尊辦事迴來,這位師兄的身上,總是會添加幾抹血腥!
師尊其實也暗示過自己。
讓自己半夜去師尊的洞府找他。
但她當時懷疑是師尊半夜肚子餓了。
所以虔誠的給師尊,獻上了一枚粉色的丹藥,可以增長力氣,最重要的是,那枚丹藥是草莓味兒的。
自從給師尊獻上那枚丹藥後。
師尊再也沒有理過自己。
寧雪鬥,幽幽歎了口氣。
她覺得學宮好複雜。
如果可以的話,她還是想迴到,那天午後,在炊房和那些農戶分餅的下午。
她想告訴他們,她現在會做餅了,她做的餅,又軟又香,還會做很多口味的,芝麻的,豆沙的,水果餡兒的……他們吃了她做的餅,就再也不用餓肚子,也再也不用給她寧家工作……她很想念他們,這麼多年,一直很想念。
寧雪鬥盯著眼前的爐火。
爐火和當年炊房裏的火焰,相互重疊。
可就在這時,她麵前的爐火飄搖!
煉丹房的大門,忽然炸開。
寧雪鬥驚愕的迴過頭。
卻看見,一個銀甲玄衣,額頭長著第三隻眼的俊朗青年。帶著一隻漆黑惡犬和一群兇神惡煞的真仙,直奔丹房浮雲上的師尊走去。
披著道袍的癩子頭師尊,在看見,那玄衣銀甲的青年後,麵色大變。
“真君,為何來我丹房!”
那俊朗青年,嗤笑一聲。
“還煉?收你們來了。”
“任青元,你猥褻女弟子,以活人血祭煉丹,私藏學宮分發的煉丹藥材,你認不認!”
浮雲上的丹師,瘋狂搖頭。
他剛想辯解什麼。
可那青年隻是抬手,拍了拍身邊的黑犬。
“認不認都沒關係。”
“罪證已經調查清楚了。”
“執法堂,擁有直接執法權,去吧,今天你開葷!”
黑犬喘息了幾聲,隨後猛地撲向浮雲。
玄衣銀甲的青年,隨後走向寧雪鬥。
他直接把手伸進寧雪鬥的丹爐。
從裏麵抓出一枚紫色的丹藥,隨後隨手將丹藥扔進口中。
“嗯?葡萄味兒!”
“果然如傳說所言。”
“寧雪鬥,丹院,甲上級別的煉丹天賦。”
“你被執法堂收編了,去須臾神殿,當百年丹童,這是你萬年難遇的機緣。”
而就在這時,丹房內的浮雲已經被鮮血染紅!
浮雲上的癩子頭丹師,發出撕心裂肺的嚎叫。
“丹帝救我,古神救我……誰,誰快來救救我,須臾學宮,真讓這執法堂的殺胚,隻手遮天?!真以為你戰功顯赫,就可以為所欲為?”
玄衣銀甲的三眼青年轉過頭。
那張正派的臉上,少見的邪氣凜然。
“戰功顯赫,代表我戰力獨步青雲,在修真界,修為和戰力,都是頂尖,我不為所欲為,還有誰配為所欲為……”
“今天,執法堂就是要調查你昊天丹塔的所有丹師,有問題的,攮死,統統攮死,古神暮雨來了,都救不了你!我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