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陽在山地裏碰到正在勞作的村民,向他們打聽後,找到了在地裏幹活的宋建國,簡單跟他說了馮學文來找自己,讓幫忙去獵殺野豬的事情。
宋建國對此沒什麼異議,反正宋陽本就喜歡往山上跑。
“野豬可不好對付,你自己千萬要小心。”
宋建國叮囑道:“那爺仨也是經驗豐富的獵人,多聽聽他們的意見,別太莽撞。”
對於馮學文,宋建國還是很放心的。
“我知道了!”
打過招唿後,宋陽直接迴家。
馮學文隻是帶著那三個人到石河子村找宋陽,他自己還要趕迴城裏,等宋陽迴來後,馮學文找來小秤,稱了稱那些已經打理好的竹鼠、野兔和野雞,按照之前約定的價格,給了宋陽二十八塊八毛錢,隨後就背著東西先走了。
宋陽也不拖遝,迴到樓上,係上子彈帶,提著雙管獵槍下樓,喚上四條獵狗,跟著那三個人,前往巖房坪村。
一路上,他們簡單聊了聊,宋陽得知了三人的名字,老頭叫陳家慶,兩位中年叔輩中,年長的叫陳東文,年輕的叫陳東武,而馮曉萱的媽媽叫陳春梅,排行老二。
三人用的都是火槍,熟悉起來後,他們接過宋陽的雙管獵槍,反複查看比劃,滿臉羨慕。
其實,早在宋陽打豹子救了馮曉萱的時候,他們就知道宋陽了,隻是一直沒機會見麵。
杜春明帶著彭世文和周宇在桃源公社周邊的村子進行宣講,還特地把宋陽和王嶽保護大熊貓的“英勇事跡”當作典型來講,整個桃源公社,不少人都聽過宋陽的名字。
彭世文他們的宣講還在繼續,估計宋陽的名字會傳得更遠。
說到這件事,陳家慶提醒道:“山裏人靠打獵為生,熊貓皮能賣不少錢,這兩年羚牛皮的價格也漲起來了,很多人就盼著能弄到這些東西發筆大財。
你被這麼宣傳,公社裏的人可能覺得無所謂,但對你來說就不一樣了,你可能會被一些人當成發財的阻礙,以後進山,遇到這種事,能少管就少管,畢竟這是斷人財路的事兒。”
對於這一點,宋陽早就想到了,他點點頭說:“我明白,我心裏有數……羚牛和其他的,我可以不管,但大熊貓不一樣,我還是想力所能及地做點事。”
羚牛其實是羊,不是牛,是一種體型巨大的野羊,身體非常強壯。
一隻成年羚牛足有三百多公斤重,因為外形像牛,老百姓習慣叫它野牛。
成年羚牛的角向後彎曲,所以也被稱為“扭角羚”。
在後世,有人仔細研究過,發現羚牛隆起的脊背像棕熊,傾斜的後腿像非洲斑鬣狗,短粗的四肢像家牛,緊繃的臉像駝鹿,寬扁的尾巴像山羊,兩隻角像角馬,因此它又被叫做“六不像”。
這所謂的“六不像”,其實是融合了六種動物的特征。
秦嶺的羚牛毛色淡棕泛黃,在陽光下金光閃閃,有“金色羚牛”的美譽;而大巴山區的羚牛則是紅棕色的皮毛,非常漂亮。
也正因為如此,羚牛的皮草很受歡迎。
早些年,羚牛數量稀少,是老虎的主要食物,也是人們獵捕的對象,再加上地域限製,羚牛成了瀕危物種。
但老虎絕跡後,羚牛沒了天敵,數量迅速增加。
能對羚牛有一定威脅的隻有豹子,不過豹子也隻能捕殺一些小羚牛,而且小羚牛通常被牛群保護得很好,豹子很難得手,要是遇到兇猛的羚牛,豹子也隻能逃走,漸漸地,羚牛的數量越來越多。
在深山裏,時不時就能看到一二十頭羚牛成群活動。
宋陽跟著張翠蘭學打獵的時候,還見過上百頭羚牛組成的牛群在高山草地上活動。
遇到這樣的牛群,一般都得繞著走,因為一旦不小心惹到負責守護群體的領頭羚牛,它會立刻狂奔過來。
羚牛之所以和大熊貓是同一個保護級別,是因為它們的生活區域和大熊貓重疊,為了保護大熊貓,羚牛也被納入了保護範圍,這樣可以防止人們獵殺羚牛時幹擾到大熊貓。
如果有人捕獵羚牛,宋陽倒不會有什麼意見。
彭世文給他的書裏有關於羚牛的記載,羚牛很喜歡在樹上蹭癢,還會瘋狂地磨角。
在有羚牛活動的山上,很多樹木因為被羚牛蹭掉樹皮而幹枯死亡,而且,大熊貓本來就因為地域限製很少能和同類交流,它們通過尿液等在樹幹上留下的信息又被羚牛破壞,這就使得大熊貓更難找到同伴。
成年大熊貓一年隻有兩三天的發情期,如果這期間找不到合適的伴侶,就隻能等下一年,這讓它們的繁衍變得更加困難。
羚牛性情兇猛,雖然它們身體臃腫,行動時看起來笨拙遲緩,但在關鍵時刻卻非常敏捷,尤其擅長攀爬懸崖,還能輕鬆躍過兩米多高的樹叢。
那些性情暴躁的羚牛,尤其是在爭奪配偶中失敗的“獨牛”,經常會闖入山村附近,傷人甚至致人死亡的事情時有發生,這讓人們對羚牛既害怕又厭惡,很多時候一提到羚牛就膽戰心驚。
其實在很大程度上,山裏的村民把羚牛歸為害獸。
它們不僅會驅趕大熊貓,還會搶食大熊貓的食物。
宋陽說自己心裏有數,是因為他清楚,大熊貓數量稀少,進山十天半個月也不一定能碰到一隻,遇到有人獵殺大熊貓的概率更是微乎其微,而且他隻是掛了個臨時巡護員的名分而已。
當然,如果真的遇到有人獵殺大熊貓,宋陽從心底覺得自己還是會出手阻止。
雖然現在很多人都一心想著賺錢,但這裏畢竟是自己生活的地方,他希望以後能變得更好,要是讓野生動物都絕跡了,這山裏就會失去靈氣,那將是無法估量的損失。
而且,山裏要是有大熊貓,意義就完全不一樣了。
四人沿著山路前行,走了十幾裏路,傍晚時分,終於到達了位於大山半坡、緊挨著懸崖的村落。
陳東文和陳東武兄弟倆已經和陳家慶分家,各自蓋了吊腳木樓,兩人各自迴家,宋陽則跟著陳家慶迴了他家。
讓宋陽沒想到的是,剛跟著陳家慶走進院子,就看到馮曉萱端著一盆水從屋裏出來。
馮曉萱看到宋陽,先是微微一怔,隨後滿臉不高興地白了他一眼,接著端著盆子進了屋。
宋陽有些驚喜,更多的是感到莫名其妙,馮曉萱的態度讓他覺得自己好像做了什麼對不起她的事。
兩人進了屋,陳家慶招唿宋陽在火塘邊坐下,親自為他泡了杯老鷹茶,兩人一邊喝茶一邊聊天。
陳家慶的老伴已經去世,平時這屋子裏就他一個人。
馮曉萱在巖房坪村的時候,大部分時間都和陳家慶住在這老屋裏。
也不知道是不是有意的,陳家慶的話題大多圍繞著自己的外孫女,就好像生怕宋陽了解得不夠詳細似的,從馮曉萱小時候一直說到現在,特別是她被馮學文送到山裏寄養的那些年。
說到馮曉萱小時候的趣事時,老人臉上總是洋溢著笑容,看得出來他非常疼愛這個外孫女。
而馮曉萱則在一旁忙著做菜,自始至終都沒正眼瞧過宋陽。
隻是在陳家慶說起她的一些糗事時,她才會嗔怪幾句。
直到陳家慶越說越多,她突然插了一句:“外公,你跟人家說這麼多幹嘛呀?讓別人聽了還以為你想把我嫁給他呢……人家都快要結婚了!”
聽到這話,宋陽一愣,隨即反應過來,多少明白了馮曉萱剛才翻白眼的意思。
好歹自己也幫過她,今天這態度明顯不對勁。
就算是以前見麵,她也不會這麼冷漠、拒人於千裏之外。突然有這樣的轉變……難不成這姑娘看上自己了?
有可能嗎?
這個問題在宋陽腦海裏瞬間閃過了幾十遍。
他越想越覺得有這種可能,不然她怎麼會知道這些事……難道還偷偷去過石河子村?
陳家慶聽馮曉萱這麼一說,臉上頓時露出尷尬的神情:“不說了,不說了……”
嘴上說著不說了,可一轉眼他又問宋陽:“沒想到你都快結婚了,這是好事啊!”
宋陽苦笑著搖搖頭:“結什麼婚啊,那是個知青,之前雖然答應了,但她心裏一直想著迴城,一接到迴城通知,東西都沒迴村裏收拾就走了,到底是城裏的人,看不起山裏人,不願意留在山裏……這也正常。”
聽到這話,正在切菜的馮曉萱頭也不迴地說:“不是所有城裏的人都看不起山裏人,我家雖然在城裏,但我就喜歡待在山裏,覺得在城裏不自在。”
“那是你還不習慣城裏的生活,山裏畢竟沒有城裏方便,日子也比城裏艱苦得多。”
宋陽簡單迴應了一句。
“反正我在山裏待習慣了!”馮曉萱小聲嘀咕道。
宋陽微微一笑,沒再說話。
隻是這簡單的幾句話,讓宋陽心裏湧起了一絲期待,他的目光不自覺地更多地落在馮曉萱的身上。
不愧是家裏開私房菜館的,陳家慶家裏也準備了不少調料,而且馮曉萱似乎很擅長做菜,她在砧板上切菜時那熟練的刀工,以及炒菜時行雲流水般的動作,看起來十分賞心悅目。
反倒是陳家慶,不停地問宋陽和林曉燕的事。
人都已經走了,宋陽也沒什麼好隱瞞的,就把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
很快,四樣簡單的小菜做好端上了桌,陳家慶招唿宋陽上桌吃飯。
宋陽早就餓了,也不客氣,在陳家慶旁邊坐下。
“喝點酒嗎?”陳家慶客氣地問道。
宋陽點點頭:“少喝點吧。”
反正喝了酒就睡覺,控製好量就行,還能解解乏。
陳家慶拿來苞穀酒,用土碗給宋陽倒了一些,兩人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陳家慶說起了曾經到巖房坪隊上娶了媳婦生了孩子後又選擇迴城的知青,再次感謝宋陽打豹子救了馮曉萱,然後又談到了明天要去捕獵的野豬。
馮曉萱先吃完了飯,然後在火塘邊聽著他們說話,等宋陽喝完酒,她起身接過酒碗去盛飯。
陳家慶有個開私房菜館的女婿,家裏條件不錯,吃的是米飯。
等馮曉萱把碗端迴來時,宋陽愣住了。
那麼大一個土碗,米飯堆得滿滿當當,比飯店裏的冒尖飯還要誇張。
看著馮曉萱不懷好意的笑容,宋陽一時都不知道該說什麼。
陳家慶也看不下去了,瞪了馮曉萱一眼:“你這孩子怎麼迴事,太沒禮貌了!裝這麼滿,菜都沒法放……”
“怕什麼,他又不是吃不完!”馮曉萱滿不在乎地說。
宋陽笑著看了看手裏的大碗,又看了看馮曉萱,不管那麼多,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