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陽正努力地吃著飯,馮曉萱在一旁偷偷地笑。
眼看著宋陽碗裏的米飯快要見底了,馮曉萱站起身,拿了個碗,假裝要給陳家興添飯,趁宋陽沒注意,突然把碗裏的飯扣進了宋陽的碗裏。
宋陽察覺到了,剛想端碗躲開,又怕她把飯扣在地上,都已經縮了一下手,又趕緊把碗接了過來。
“你這是想把我撐壞呀?”
宋陽看著強忍著笑的馮曉萱,一臉無奈地說道。
剛才那一大碗冒尖又壓實的飯,已經讓宋陽吃到八分飽了,再來這一碗肯定會撐得難受。
“好心給你添飯,你還怪我?”馮曉萱反駁道:“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陳家興看看宋陽,又看看馮曉萱,先是哈哈大笑了一聲,然後瞪了馮曉萱一眼,接著對宋陽說:“我這外孫女在山裏野慣了,一點都不像個女孩子,沒規矩,就知道瞎鬧……你吃得完不?”
“勉強能行,可千萬別再添了!”
宋陽點了點頭,把自己當作大胃王,使勁往肚子裏塞飯。
這姑娘還真是愛搗亂!
陳家興也看向馮曉萱,告誡道:“別鬧了!”
馮曉萱撇了撇嘴:“知道啦,外公!”
宋陽從來沒吃得這麼飽過,一頓飯下來,感覺坐在火塘邊都直犯懶,趕緊找借口說要上廁所,到外麵揉著肚子轉了幾圈,才感覺稍微舒服了些。
再次迴到屋裏時,宋陽看到馮曉萱已經收拾好了碗筷,正準備往火塘上掛著的鐵鼎罐裏撒玉米麵:“你的狗食量怎麼樣?”
竟然打算用玉米麵糊糊喂狗,還真是舍得!
不過,想想他們家的條件,宋陽也就理解了。
“怎麼,你想把我的四條獵狗也撐壞呀?”宋陽笑著問道。
剛才的一番嬉鬧,宋陽明顯感覺到,兩人之間的距離一下子拉近了不少,少了些拘謹,變得隨意多了。
“那些獵狗可不像你,它們吃飽了就不會再吃,哪像你,明明吃不下了還硬撐!”
馮曉萱小聲嘀咕了一句:“傻乎乎的!”
宋陽愣了一下,迴懟道:“明明知道我吃不下了,還非要往我碗裏添飯……我真擔心一會兒喂狗的時候,你會不會掰開狗嘴硬塞……莫名其妙的!”
和這樣的姑娘相處,出奇地輕鬆,不像和林曉燕在一起時,總是有些壓抑,而且,林曉燕聊的話題總讓他不習慣,跟山裏人談文學、談外國,那些話題都太不接地氣了。
馮曉萱瞪了宋陽一眼,沒有說話。
宋陽想了想,補充道:“明天要進山,狗可不能喂太多,吃太飽了獵狗跑不動,而且餓著肚子,它們捕獵的時候會更兇猛,隨便喂一點就行,別弄太多。”
這次,馮曉萱沒有頂嘴,隻煮了半鼎罐的糊糊,煮好後放在一邊晾涼,她自己則去了隔壁,抱了一床稻草席上樓,了些被褥,在樓板上鋪開,下樓時對宋陽說:“晚上你就在樓板上睡。”
“好的!”宋陽笑著點點頭。
這時,卻聽馮曉萱轉頭問在一旁抽著旱煙的陳家興:“外公,明天你們進山帶上我吧,我也想去!”
聽到這話,陳家興立刻搖頭:“你一個女孩子去幹什麼?那頭野豬可兇了,我們都差點受傷,你要是跟著去,我們顧不過來,別添亂了!”
“怕什麼呀,我又不是沒跟你們打過獵,我也會用火槍,就讓我一起去吧!”
“不行!”
見陳家興態度堅決,馮曉萱又轉頭看向宋陽:“你幫我說說好話嘛!”
宋陽無奈地搖了搖頭:“這種事我可不敢答應!說實話,這不是女孩子該參與的事兒。平時打獵也就算了,這次的野豬根本不怕人,還會主動傷人,這種事可不能開玩笑!”
馮曉萱見此,隻能朝宋陽翻了個白眼:“你也太看不起人了吧!”
“這不是看不看得起的問題。”宋陽笑道:“聽你外公的話,別搗亂。”
等玉米麵糊變溫了,宋陽出去按順序喂了幾條獵狗,迴到屋裏,洗了臉和腳,跟著陳家興上了樓,在樓板上鋪好的地鋪上躺下休息。
第二天,宋陽早早地醒來,天還蒙蒙亮,一聽到樓下有動靜,他也立刻起床,看到是馮曉萱在生火,正把開水壺掛在火上燒著。
簡單打了個招唿,宋陽去了趟廁所,等迴來時,見陳家興也已經起來了,正在擺弄他的火槍。
昨天聽他們講了不少,按照陳家興的描述,這是一群有十五隻野豬的野豬群,領頭的是一隻三百來斤的母野豬,而發狂的是一隻公野豬,它的後腳上套著鋼絲繩,時間久了,鋼絲繩都陷進肉裏了,尾巴斷了,耳朵也有缺口,身上還有一道道沒毛的傷痕,種種跡象表明,這隻野豬中過陷阱,還被人用狗追過、用槍打過。
也正因為這樣,這隻野豬非常狡猾,最開始發現它來糟蹋莊稼時,守夜的人夜裏開槍、吆喝驅趕,結果其他野豬都跑了,隻有這頭大野豬不僅不跑,還直接朝守夜的棚子衝了過來。
它一陣猛拱,硬生生把棚子掀翻了,守夜的人隻能躲在棚子裏,瞅準機會朝野豬開了兩槍,隻在野豬身上留下了兩道血痕,沒能打死它,反而把野豬激怒了,眼看棚子快撐不住了,守夜的人隻好棄棚逃跑。
後來,隊裏組織人手去圍獵,隻在山溝裏看到漫山遍野的野豬腳印,根本沒法確定它們的活動路線,一群去圍獵的人,反倒被突然竄出來的野豬追得到處跑,有一個人大腿被挑破了,還有一隻獵狗當場被咬死,另外兩隻也被拱傷了。
這隻野豬見人就追,見狗就咬,毫無章法,就是一個字:兇。
它總是在意想不到的地方鑽出來,那些人裏隻有兩三個會打獵,其他人都是隊裏的年輕人,被這頭野豬嚇壞了。怕更多人受傷,隻能撤了迴來。
就在那天,有不知情的人從那裏經過,又有兩個人被野豬傷了,一個跑掉了,另一個受了重傷昏過去才被野豬放過。
就在昨天,巖房坪生產隊的隊長來找陳家興,請他們爺仨出手。
爺仨帶著三條狗去了一趟。
三條狗先找到了野豬,但根本圍不住,這頭野豬還特別執著,哪隻狗招惹了它,它就追著哪隻狗不放,就這樣,三條狗在那片長滿灌木叢的林子裏根本施展不開,而皮糙肉厚的野豬卻毫無顧忌。
有兩條狗被硬生生拱進了灌木叢,一隻被咬死,另一隻被獠牙挑斷了腸子,還有一隻後腿被咬斷了。
而三個人隻能跟在後麵追,找機會開了幾槍,反而惹得野豬追著人跑,陳東輝還被拱了一下,好在反應快,沒受傷。
三個人及時爬上了大樹,野豬見傷不到人,就退迴了山溝裏。
兩條死掉的獵狗被埋在了樹根旁,受傷的那條被帶迴來接骨包紮,但受了這麼重的傷,就算養好了,這隻獵狗也沒法再勝任打獵的工作了。
這幾條獵狗都養了好幾年,死的死、殘的殘,三個人心疼得不行。
這也是他們跟著馮學文去石河子村找宋陽的原因,他們想著讓宋陽幫忙給獵狗報仇,好歹宋陽也是張翠蘭的徒弟。
沒有獵狗,很難摸清野豬的位置,如果隻身進山,又容易被野豬襲擊……
但在三人看來,宋陽帶的四條獵狗,單從體型上看,確實是四條好狗,隻是他們也看出來,這四條狗年紀不大,經驗不足,也隻能抱著試一試的想法了。
如果宋陽去看了覺得沒把握,他們也不會勉強。
宋陽習慣性地檢查了一下雙管獵槍裏的子彈,係好腰上的子彈帶,沒多久,陳東輝和陳東俊兩人也來了。
他們知道野豬的位置,三人簡單收拾了一下,早早出發,帶著宋陽朝東邊沿著種地時修的牛車路走,大概走了二十多分鍾,宋陽等人看到了那片半山坡上的梯田。
就在他們剛走到地邊時,招財先叫了起來。
宋陽連忙停下腳步,仔細一聽,地裏傳來苞穀桿被不斷晃動的聲音。
出了野豬傷人的事,這兩天地裏沒人守夜,宋陽不想浪費子彈,便對陳東輝說:“叔,地裏有野豬,你放個空槍嚇唬嚇唬它們。”
苞穀地裏施展不開,進去驅趕野豬可不是明智之舉。
“好嘞!”
陳東輝答應了一聲,把火槍裏裝填的鋼筋小段取了出來,朝天放了一槍。
隨著一聲槍響,隻聽到下方苞穀地裏傳來一陣劇烈的晃動聲,一群野豬從地裏飛奔而出,沿著大山的陰坡向密林深處跑去。
宋陽看得很仔細,野豬大大小小一共有十四隻,其中有五隻四五十斤的黃毛野豬,其他的都是一兩百斤的大野豬。
他沒有在這群野豬裏看到那頭四百來斤的傷人野豬,於是問道:“那頭大野豬不在這群裏?”
陳東俊說:“最開始是在的,被驚動後,那頭野豬就落單了,沒再跟著豬群,這群野豬的領頭母野豬也很狡猾,村裏人去找過,追了一天,就看著它們往深山裏跑,偶爾停下來吃點東西,然後又接著跑,追了一天連個影子都沒追上,感覺像是在帶人兜圈子。”
陳家興說:“我知道它在哪,這個季節,它們應該在南邊,翻過三道山梁,有個南北走向、背風向陽的山坳,那裏一直是野豬活動的地方,這個時候它們應該在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