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聲驚叫,不用想宋陽也知道出事兒了。
但人和狗同時怪叫,還是讓他感到有些詫異。
他此刻所處的位置被林木遮擋,看不到張晨軒那邊的具體狀況,見上坡方向七八米處林木相對稀疏,他趕忙爬了上去,站在高處朝對麵望去。
隻見張晨軒一路怪叫著在樹林間瘋狂蹦跳,手中提著的火槍早就不知丟到哪裏去了,雙手不停地揮舞,模樣十分癲狂。
而他牽著的那條狗,早已掙脫牽引繩,遠遠地跑到了前麵。
大概是被山坡上的藤蔓絆了一下,張晨軒突然撲倒在地,隨後匆忙爬起來,幹脆脫掉外衣,怪叫著用力甩動,胡亂地四處拍打。
宋陽這才明白,他是在驅(qū)趕什麼東西。
稍微思索了一下,宋陽猜測張晨軒應(yīng)該是遭遇馬蜂了,不然不會是這副模樣。
但張晨軒的做法顯然沒什麼效果,沒拍打幾下就撐不住了,無奈之下,他繼續(xù)往前跑。
接著,宋陽看到他一頭紮進一叢茂密的灌木叢中,隨後便沒了動靜。
這運氣,真是絕了!
剛念了開山口訣,就碰到了“硬茬”。
隻是,他還是應(yīng)付不來啊!
在山裏,最讓人害怕遇到的有四樣東西:野豬、黑熊、毒蛇和馬蜂。
這些都是讓普通山民頭疼不已的野物。
尤其是到了農(nóng)曆八月。
農(nóng)村老人常說“七月馬蜂八月蛇”,在農(nóng)曆七八月份左右,正是毒蜂和毒蛇活動猖獗的季節(jié),所以走山路或者外出幹農(nóng)活時,必須格外小心這些毒物。
當然,對於獵人來說,它們都是寶貝。
宋陽深知馬蜂的厲害。
這東西可不像蜜蜂那樣溫順。
它們隻要稍微受到驚動,就會立刻蜂擁而出,要是發(fā)現(xiàn)得早,及時躲避還好;要是發(fā)現(xiàn)得晚,馬蜂就會追著人不放,瘋狂攻擊,把人團團圍住,分分鍾就能蜇上幾十下。
而且,作為蜜蜂的天敵,馬蜂的毒性比蜜蜂強得多,抵抗力差的人,被蜇上十幾二十下,就可能有生命危險。
更要命的是,馬蜂和蜜蜂不同。
蜜蜂蜇人後自己也會死去。
馬蜂的蜇針不會留在人體內(nèi),因此一隻馬蜂可以反複攻擊,如果說蜜蜂的蜇針是一次性武器,那馬蜂的蜇針就是可以重複使用的。
這既是它的防禦武器,也是獵殺工具,兇猛無比。
就連宋陽,麵對馬蜂時也會格外謹慎。
見張晨軒鑽進灌木叢後沒了動靜,宋陽立刻帶著獵狗快速滑向下邊的山坡,打算到對麵查看情況。
好歹是一個村子的人,而且現(xiàn)在宋陽對他們家的印象也有了改觀,就算在山裏碰到的是陌生人遇到困難,該幫的還是要幫一把。
誰都有在山裏遭遇意外的時候。
宋陽想走快些,可越是往下邊的山溝,灌木、藤蔓和荊棘就越多,有些地方人根本鑽不過去,他不得不拿出柴刀,一路披荊斬棘,硬生生開辟出一條能讓人通過的路。
好不容易到了對麵,離張晨軒藏身的灌木叢還有七八米遠時,他就已經(jīng)聽到了那裏傳來低沉的嗡嗡聲,仿佛轟炸機的聲音一般。
等走近一看,果然看到灌木叢上方有六七隻三四厘米長的馬蜂在盤旋飛舞。
從宋陽下坡到這裏,少說也過去了十分鍾左右,這些馬蜂居然還在。
雖說馬蜂很兇猛,但它們追著張晨軒跑了幾十米,過了這麼長時間,蜇不到人也該迴去了,現(xiàn)在還留在這裏,說明它們被嚴重驚擾了。
透過灌木叢的枝葉縫隙,宋陽看到張晨軒蜷縮在裏麵,用衣服裹住腦袋,一動也不敢動。
見灌木叢上方亂飛的馬蜂不多,宋陽倒也不害怕,他從旁邊的灌木叢上折斷一根枝葉拿在手裏,走上前去,對著那幾隻一靠近就迎麵撲來的馬蜂一陣拍打,將它們打落在地,然後趁機一腳踩上去,直接踩死。
清理掉幾隻馬蜂後,宋陽開口喊道:“晨軒哥,沒事了,趕緊出來!”
張晨軒動了一下,滿臉驚恐地掀開捂在腦袋上的衣服,稍微感受了一下,似乎沒聽到馬蜂亂飛的聲音了,這才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鑽了出來。
宋陽看到他臉上至少有三個地方被蜇了,左邊眼皮上一處,嘴巴上一處,右臉上也有一處。
才十分鍾的時間,他左邊的眼睛已經(jīng)腫得瞇成了一條縫,嘴唇腫得像香腸一樣翻卷著,右臉也腫起了一大塊。
“你這是怎麼迴事啊?”宋陽見他行動還算正常,接著問道,“剛才在對麵山梁上還看你又喊又叫的,怎麼一轉(zhuǎn)眼就成這樣了。”
“我從那邊山坡過去,沒注意樹蓬裏有個葫蘆包,順手拉了下樹枝借力,結(jié)果把藏在裏麵的葫蘆包弄裂了,一下子竄出幾十隻葫蘆蜂,人和狗都被蜇了。我一看情況不對,趕緊掉頭就跑,這些葫蘆蜂緊追不舍,又被蜇了好幾下!”
張晨軒說話都不利索了,腫著的嘴巴不聽使喚,樣子十分滑稽。
宋陽強忍著沒笑出來:“你也不小心點!”
馬蜂是許多毒蜂的統(tǒng)稱。
種類繁多,有的在草木上采集腐木和樹漿築巢,有的在地下挖洞建窩。
而張晨軒所說的葫蘆蜂,是山裏比較常見的一種馬蜂,也有好幾個種類。
它們早春時在地下土洞、樹洞中建造蜂窩,等發(fā)展到一定規(guī)模,大約在五月份左右會從土洞中出來,在樹上築巢。
蜂巢通常呈橢圓形,掛在樹上像個葫蘆,所以被叫做葫蘆蜂,它們築的巢就叫葫蘆包。
到了農(nóng)曆八九月,是葫蘆包最旺盛的時候。
這個時候,最小的葫蘆包也有水瓢那麼大,群勢大的能有背篼那麼大,裏麵進進出出的葫蘆蜂,少則一兩百隻,多則上千隻。
等到霜降,天氣越來越冷,這些蜂群也逐漸走向衰落,新孵化出的蜂王完成交尾後,會鑽進腐木或雜草縫隙中越冬。
馬蜂越大,攻擊性就越強。
葫蘆包上隨時都有警戒的葫蘆蜂爬來爬去,有時候從附近經(jīng)過,它們也會發(fā)起攻擊。
張晨軒直接把蜂巢扯裂,這嚴重驚擾了它們,難怪被追了那麼遠還不罷休。
“你還真夠倒黴的,被蜇了幾下?嚴不嚴重?”
“我也不知道被蜇了幾下,腦袋、臉上、手上、背上、脖子上都有被蜇的地方,我現(xiàn)在都感覺腦袋有點昏了!”
宋陽聽了忍不住咧嘴,照他這麼說,估計少說也被蜇了十來下,情況很嚴重,尤其是腦袋上被蜇了好幾下,這是最危險的。
“走,我送你迴去……趕緊去醫(yī)院打針!”
才這麼一會兒就頭昏了,這可不行。
葫蘆蜂的毒性還沒完全發(fā)作,要是再拖下去,後果不堪設(shè)想。
宋陽顧不上那群葫蘆蜂了,見張晨軒有些搖晃,趕忙伸手拉住他的胳膊,攙扶著他往迴走。
走了幾步,張晨軒突然停了下來:“我的槍還沒拿!”
“你放在哪兒了?”宋陽問道。
“剛才突然被蜂蜇,光顧著跑了,隨手扔在蜂窩旁邊了。”
“你在這兒坐著,我去幫你拿迴來!”
宋陽扶著張晨軒在地上坐下,轉(zhuǎn)身往迴走。
四隻獵狗剛想往前跑,就被宋陽叫住,他向它們發(fā)出指令:“坐!”
幾條獵狗紛紛坐下。
接著,宋陽又發(fā)出一條指令:“定!”
“定”的意思就是讓它們保持不動。
宋陽在訓練獵狗時,借鑒了一些在視頻裏看到的訓練警犬的指令,簡單明了。
平日裏他沒少使用這些指令,招財和進寶跟著宋陽的時間最長,對這些指令執(zhí)行得很好,福運和瑞祥則稍差一些。
單就“定”這個指令,招財和進寶能保持十多分鍾一動不動,但福運和瑞祥堅持不了三分鍾就會開始不安分。
它們本就是喜歡在山裏亂竄的野狗,能聽從這些指令並保持一段時間已經(jīng)很不錯了,宋陽相信,隨著相處時間的增加,幾條獵狗會適應(yīng)得更好。
因為麵對的是葫蘆包,宋陽擔心它們跟過去會再次激怒葫蘆蜂,人和狗被蜇了都不好。
張晨軒領(lǐng)著的那隻長毛狼犬就是個例子,被葫蘆蜂蜇了也隻能怪叫。
跟了張晨軒一段時間後,長毛狼狗不像一開始那樣,遇到危險隻顧自己逃命了,現(xiàn)在被葫蘆蜂蜇了,雖然沒跑遠,但也隻是在旁邊站著,不停地用爪子撓著腫起來的臉,嗚嗚地哼叫著,看起來很難受。
幾條獵狗定住後,宋陽快步往迴走,時不時能看到有葫蘆蜂嗡嗡飛過,再走近一些,嗡嗡聲變得嘈雜起來,他循著聲音望去,隻見一叢茂密的灌木叢頂上有十來隻葫蘆蜂在飛舞,不仔細看還真發(fā)現(xiàn)不了。
那叢灌木上纏繞著密密麻麻的葛根藤,把葫蘆包遮得嚴嚴實實,宋陽靠近後,偏著頭從縫隙中看去,才看到樹叢中藏著一團黃乎乎的東西。
看到這葫蘆包時,宋陽忍不住在心裏暗歎:“好家夥!”
這葫蘆包的直徑差不多有他雙臂合抱那麼粗,在這片山嶺上,這麼大的葫蘆包可不多見。
宋陽又小心翼翼地湊近了些,仔細一看,由於張晨軒拽動了樹枝,葫蘆包的外殼大半都裂開了,能看到裏麵層層疊疊的蜂脾,大大小小有十四五盤,還能看見上麵白花花的蜂蛹封蓋,蜂蛹十分飽滿。
他估計,要是把這一群葫蘆蜂處理了,把蜂脾帶迴去,能挑出好幾斤蜂蛹。
這可是好東西,隻是,在馮學恩給他的單子上,好像沒有蜂蛹這一項。
也不知道馮學恩收不收。
要是不收,弄迴家油炸一下,那可是絕佳的下酒菜。
果然,張晨軒的運氣與眾不同。
宋陽決定,把張晨軒送迴去後,就來處理這個葫蘆包。
剛被驚擾過,這些葫蘆蜂正處於高度敏感的狀態(tài)。
他在地上掃視了一圈,找到了張晨軒扔在地上的火槍,輕手輕腳地又靠近了一些,見葫蘆蜂又嗡地飛起來幾隻,他趕忙一把撿起火槍,轉(zhuǎn)身就往山林裏跑。
身後,嗡嗡聲緊緊相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