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認一切安好後，宋陽和馮曉萱放下心來，他們沒在縣城過多停留，馮學文帶他們去縣城車隊打聽，找到一輛要去桃源鎮上拉竹子的汽車。


    宋陽給司機塞了兩塊錢和一包煙，司機便答應順路把他們送到桃源鎮，一路上，兩人在後車廂被顛得暈頭轉向，臨近天黑才抵達桃源鎮。


    好在月色明亮，他們走了一個多小時，終於迴到盤龍灣。這一趟雖然沒做什麼大事，卻折騰得夠嗆。


    迴到家，他們簡單向宋建國、王靜雅講述了事情經過，便早早洗漱休息了。


    此時，馮學文那邊的銷路暫時中斷，宋陽也不著急上山獵取野味，畢竟除了自家食用，賣出去並不容易。


    村裏今天的活計是清理隊裏牛羊豬圈的農家肥，老兩口去上工的時候，宋陽用罐頭瓶裝了兩罐蜂蜜，讓他們帶給蘇同遠，算是對他告知蜂窩位置的迴報。


    馮曉萱早早把四隻豬崽趕到溝裏讓它們自行覓食，接著拿了些玉米和水，把窩裏抱窩、迷迷糊糊的母雞抱出來喂食，之後又去山坡上找喂寒號鳥的樹葉。


    宋陽則惦記著挖水井的事，來到屋子後邊，查看石崖左側山坡上從山石縫隙滲出來的水。


    他摘了樹葉卷成鬥狀接水喝，感覺水質清甜，不遜色於青溝**家旁邊的水。接著，他在下麵刨了個泥坑，看到聚攏在泥坑裏溢出的水有大拇指粗細，覺得水量足夠。


    於是，他迴屋找來鎬子、大錘、鏨子和石匠錘，順著水脈開始挖鑿。這裏的石頭不是石崖上堅硬的石灰石，而是山裏常見的板巖，挖掘起來相對容易些。


    剛挖沒多久，宋陽聽到馮曉萱驚喜地喊道：“陽哥，你猜猜我剛才在山上找到了什麼？”


    他迴頭，見馮曉萱雙手背在身後，快步朝他走來。“這我哪猜得著呀！”宋陽看著她調皮的模樣，笑著搖頭。


    馮曉萱也沒再賣關子，走到宋陽身旁，伸出手，亮出一根已經幹枯的細桿，細桿上有均勻的環節，節處有薄膜似的鱗片，頂端還有一些花序。


    宋陽一眼認出，驚喜地叫出聲：“天麻……這可是好東西啊！在哪找到的？”馮曉萱見他一下認出來，又拿出藏在背後的一塊淡黃色長卵形塊莖，有拳頭般大小。


    天麻是國家公布的三十四種名貴中藥材之一，古時叫赤箭。看到這東西，宋陽心中一動。


    在這個年代，天麻價格一直不低，山裏采挖的野生天麻，一等品每公斤能賣三十七塊錢，二等品三十三塊，三等品三十塊。


    一等品是每公斤二十六個以內的天麻，二等品四十六個以內，三等品九十個以內宋陽清楚記得，到了明年，天麻價格會漲到七十三塊錢。


    這不就是賺錢的好路子嗎？盤龍灣周邊向陽又潮濕的石縫，看似不起眼，卻是種天麻的好地方。


    不過，天麻種植起來比較麻煩，一時也弄不到那麼多種子，而且明年雨水情況不明，要是種下去，忙活一年，最後可能一場空。


    宋陽隻好先按下這個想法。今年冬天可以進山打獵，明年春季不打獵，夏天到入秋幾乎都是雨天，正好可以趁天晴進山，多收集些種子和小塊莖迴來種植。


    至少在1990年以前，天麻價格一直在漲，到1988年，甚至達到近兩百塊錢一公斤。隻能慢慢積攢，逐步擴大種植規模。


    山裏有天麻，但凡進山打獵、采藥的人都知道天麻價格高，每年過了五月份，就有很多人抽空天麻。


    宋陽跟著李豆花學采藥的半年裏，也隻在山裏見過五窩天麻，這東西實在太稀少，更多時候像是碰運氣。


    他接過馮曉萱手中的莖稈，搓開花序，裏麵沒有天麻種子，天麻授粉困難，很難形成飽滿的種子。“就在山梁往下，靠近河溝邊的石頭縫隙裏……”


    馮曉萱看著宋陽，見他一會兒高興一會兒憂慮，滿臉疑惑：“怎麼了？”“你的運氣真好！”


    宋陽笑著說，“這東西很值錢……帶我去看看！”


    馮曉萱隻把大的天麻拿了迴來，宋陽相信那個窩裏應該還有不少米麻。米麻是天麻生長過程中分生出來的較小塊莖，大概一兩克大小，主要用於繁殖。


    馮曉萱點點頭，在前麵帶路，宋陽提著鎬子跟在後麵。


    幾分鍾後，馮曉萱帶著宋陽順著山梁往下走，來到距離河邊二十多米的半坡。這裏水分充足，林木茂盛，夾雜著不少山石，大多被雜草、青苔和藤蔓掩蓋。


    山石縫隙中堆積著厚厚的枯枝爛葉，很多都已腐爛成泥，踩上去鬆軟易陷腳，在裏麵行走得格外小心，稍不注意腳就會卡在石頭縫裏，容易磕碰扭傷。


    而且這種地方是蛇蟲鼠蟻喜歡棲息之處，好在現在是冬天，要是其他季節，藤蔓雜草間的石縫可是藏蛇的危險地帶，稍不留神就會被咬。


    馮曉萱直接把宋陽帶到刨挖天麻的地方，一看就知道她隻是掀開石頭，簡單扒拉幾下，沒用任何工具就輕鬆取出了天麻。


    宋陽很快看到被馮曉萱扔掉的連接天麻的那段莖稈，莖稈密密麻麻長著二十多個米麻，他小心地撿起來，又扒拉了一下馮曉萱刨過的泥土，又找到幾個米麻。


    “你要這些東西做什麼？”馮曉萱不解地問。


    山裏人不懂栽培天麻，前幾年野生天麻變家種的試種才剛成功，但技術還處於初級階段，產量不高且不穩定，主要是一些公社在嚐試。


    馮曉萱自然沒接觸過這些。不過後來，山裏種天麻的人漸漸多了起來，為了種植天麻，很多人砍伐樹木當菌材，不少人因此惹上麻煩。


    宋陽卻了解天麻種植的常規技術。天麻沒有葉子，無法進行光合作用，依靠伴生的蜜環菌吸收營養。


    蜜環菌蜜環菌季節生長在闊葉樹、鬆樹根部的菌類，倒掉的樹木、樹樁、腐木上常見。


    這也是為種天麻，像青杠樹青杠樹硬木樹被大量砍伐的原因，當然，其中很大一部分是因為養木耳、燒木炭被砍伐。


    “拿迴去栽種……你看上麵分生出來的，全是小天麻，栽培好了，明年就會變成好幾窩，能當種子用。”宋陽簡單解釋。


    “真的能種嗎？”馮曉萱還是有些懷疑。


    宋陽笑著說：“到明年你就知道了……再仔細找找，這個天麻長得不小，周邊可能還有其他天麻！”


    可惜發現得晚了些，莖稈已經枯萎，不像鮮活開花時那麼容易找。


    但宋陽有自己的辦法，天麻有獨特氣味，別人說它有香味，可宋陽聞著卻是一股腥臊臭味，類似馬尿的味道。


    兩人開始在周邊尋找，馮曉萱主要找莖稈，宋陽則憑氣味辨別，找了半天，宋陽似乎隱隱感覺到那股若有若無的氣味，卻始終找不到天麻。


    一扭頭，他看到在山石雜草間雜草嗅的幾條獵狗，突然有了主意：“招財、進寶、福運、瑞祥……過來！”


    聽到召喚，幾條獵狗跑了過來，宋陽把手中的米麻分別讓它們聞了聞，然後發出指令。幾條獵狗立刻分散開來，在藤蔓間四處嗅探。


    沒過多久，瑞祥突然衝著宋陽叫起來，緊接著，招財也叫了。宋陽看到兩條獵狗在不同地方用爪子刨地，先跑到瑞祥旁邊，果然看到藏在草葉間已經稀爛的天麻莖稈。


    “曉萱，去看看招財那邊，它應該找到天麻了！”宋陽喊道。


    馮曉萱趕忙跑到招財旁邊，很快笑了起來：“還真是，有好幾株……招財太厲害了，都會找天麻了！”


    “我隻是試試，沒想到真能找到。你一會兒自己挖出來聞聞，天麻有股特殊味道，以後進山找天麻，也能靠氣味辨別。”


    宋陽趁機傳授經驗。兩人開始各自刨挖，很快把兩個石縫中的天麻挖了出來。宋陽挖到的是單個天麻，馮曉萱挖到一窩，大大小小有七八個，就在一個腐木樁旁邊。


    這次，他們把大天麻收起來，小心收好小米麻和稍大些的白頭麻。兩人又在周邊找了一陣，沒再發現天麻，估計沒有了，便一起迴去。


    迴到家，宋陽叫上馮曉萱，背著背簍到山坡上砍了些長有蜜環菌的腐木，又砍了些硬木迴來。


    他們在自家院子邊上的石縫挖坑，埋下米麻和白頭麻，放上木頭，再用土覆蓋。


    兩人把收集迴來的米麻分種在十個坑裏，宋陽上輩子沒親手種過天麻，現在隻是嚐試，但他對這次種植滿懷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