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乾隆卻神色鄭重,目光緩緩掃過眾人,仿若要將每一個人的麵容都銘刻於心。
他沉聲道:“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如果朕連自己心愛之人都護不住。
又怎麼有能力去護佑天下蒼生,萬千黎民?
朕是帝王,亦是人夫,朕不可能看著心愛的人,飽受欺淩而無動於衷。
如果朕今日舍棄了所愛,那他日朕是不是也可以舍棄黎民百姓!
隻有心中有情,才能護住天下蒼生!
朕也是人,終有七情六欲,所以朕希望你們清楚,日後你們再上戰場。
要明白,你們家中還有父母妻兒等你們歸來。
朕在此承諾,隻要每上一次戰場你們可以活著迴來,朕便額外多給你們一份俸祿。”
在場的精銳們先是一愣,仿若被這突如其來的肺腑之言震撼得不知所措。
轉瞬之間,他們眼中滿是動容與敬佩,再次異口同聲地高唿,“皇上英明!”
那聲音震耳欲聾,飽含著對乾隆的尊崇與信服。
要衝破這殘陽籠罩的蒼穹,向這世間宣告他們對帝王的忠心不二。
蕭雲站在一旁,靜靜地看著這一切,眼中滿是欽佩。
她深知,經此一事,乾隆不但沒有失了軍心,反而如一位絕世高手,巧妙地化解危機,讓他在軍中的威望如日中天,更加堅如磐石。
那縣令被押在一旁,也不得不暗自佩服乾隆。
他本以為,今日這場精心策劃的局,定能讓乾隆陷入萬劫不複之地,讓他因兒女私情而失了軍心民心,從此威嚴掃地。
可哪成想,乾隆三言兩語,便將這洶湧暗流化為助力,自己此舉反倒成了,他穩固地位的“墊腳石”。
此刻,他心中滿是懊悔,暗暗思忖:剛才就應該直接叫乾隆自盡的,一步錯,步步錯,如今再無翻盤之機。
乾隆目光如炬,將這一切盡收眼底,見大局已定,。
他微微揚起下頜,清冽的嗓音穿透空氣,再次開口:“傅恆,這裏的諸事就全權交予你了。
天地會在暗中興風作浪已久,務必仔細徹查,究竟還有多少官員已被其腐蝕。
那些仗勢欺人、魚肉百姓之徒,也一個都不許放過,定要還朕一個吏治清明、百姓安樂的天下。”
傅恆身姿挺拔,聞言立即上前一步,單膝跪地,雙手抱拳,行了一個標準的躬身大禮,朗聲道:“臣遵旨,必不負皇上所托,定當竭盡全力,將這些亂臣賊子連根拔起。”
言罷,他起身,眼神中透著果敢與決絕,轉身大步邁向史貽直的方向,那背影仿佛帶著千鈞之力,瞬間融入忙碌的人群之中。
乾隆的目光轉而投向鄂敏,眼神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微微抬了抬手,輕聲道:“起來,跟朕迴客棧。”
鄂敏心頭一緊,趕忙從地上爬起,腳步略顯慌亂地跟在乾隆身後。
一路上,他低垂著頭,後背的衣衫也早已濕透,雙手不自覺地緊緊攥著衣角,心中暗自忐忑,不知皇上此番會如何處置自己。
不多時,一行人迴到了客棧。
客棧內,燈火搖曳,光影在牆壁上晃蕩。
永琰小小的身軀蜷縮在爾康的懷裏,已然沉沉睡去,粉嫩的小臉還帶著些許未消的驚恐,唿吸均勻而輕柔。
乾隆的目光掃過,又看向紫薇,見她麵色蒼白如紙,眼眸中仍殘留著後怕之色。
他不禁微微皺眉,輕聲對爾康說道:“爾康,你們先迴去休息吧!”
爾康溫柔地看了紫薇一眼,輕輕握住她微微顫抖的手,二人向乾隆微微欠身,便轉身迴了房間。
乾隆則徑直走向大廳,在一張雕花太師椅上緩緩坐下,目光如寒星般直勾勾地盯著鄂敏。
沉默片刻後,他開口質問道:“你今日怎麼去了這麼久?”
鄂敏心中“咯噔”一聲,趕忙上前兩步,雙腿一彎,又要下跪,乾隆抬手製止了他。
鄂敏隻得站在原地,咽了口唾沫,將路上遭遇的種種事情,一五一十、詳詳細細地向乾隆稟報,言辭間滿是懊悔與惶恐。
乾隆靜靜地聽著,臉上沒有一絲表情,直到鄂敏說完,他才又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半晌,乾隆微微歎了口氣,開口道:“罰你三個月的俸祿,這一路之上,往後行事定要多加小心。
朕念及咱們還要一路南巡,諸多事務需人手操辦,暫且就不重罰你了。
倘若再有一次這般疏忽,你就給朕即刻迴京,閉門思過去吧。”
鄂敏如蒙大赦,緊繃的身體瞬間鬆弛下來,忙不迭地躬身行禮,口中高唿,“臣遵旨,謝皇上恩典,臣日後定當警醒,絕不再犯。”
乾隆不再理會他,起身牽著蕭雲的手,向著房間走去,“讓常壽來給雲兒看看!”
蕭雲乖巧地跟在乾隆身後,手被乾隆緊緊握著,掌心傳來的溫熱讓她心中安定了不少。
二人進了房間,乾隆輕輕關上門,轉身看向蕭雲,眼中滿是關切,輕聲問道:“雲兒,今日可有嚇到?”
蕭雲輕輕搖了搖頭,嘴角扯出一抹淡淡的笑,柔聲道:“我沒事,你不必擔心。”
二人沒談多久,突然,門外響起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乾隆微微皺眉,提高音量問道:“誰?”
“皇上,是臣,常壽。”門外傳來一個沉穩的聲音。
乾隆應了一聲,“進來吧。”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常壽背著一個古樸的藥箱大步走進來,來到乾隆麵前剛要行禮。
乾隆擺了擺手,“既然在外,這些俗禮就免了,趕緊給雲兒看看。”
常壽依言走到蕭雲身邊,微微彎腰,仔細查看蕭雲的脖頸。
隻見那傷口處塗抹的藥膏已經發揮了奇效,紅腫已然消去大半,邊緣開始結痂,看起來再有一會兒就能完全愈合。
常壽心中暗自腹誹,這傷要是,他再晚來一會恐怕都已經好了。
明明已經抹了他特製的膏藥,實在是沒必要再叫他特意來一趟,可皇上的旨意他又不能違抗。
無奈,他又伸出手,給蕭雲把了一次脈。
片刻後收迴手,恭敬地對乾隆開口,“皇上放心,娘娘無事,那傷藥再抹上一迴,明日傷口就可以痊愈了。”
乾隆聽了,神色並未有何變化,隻是揮了揮手,淡然道:“那你就退下吧。”
常壽行禮後,悄然退出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