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柳讀書堂內(nèi),透著雕花窗能得見芙蕖的神色緊張,她湊在弘曆的耳邊不知道說了什麼。
而弘曆猛地起身,將那紅色食盒的蓋子掀開,露出裏頭的幾隻死貓來。
此時,那幾隻死貓正橫七豎八的被堆疊至一處,弘曆的胸膛起伏不定,他轉(zhuǎn)而便想到了最關(guān)鍵的地方。
而在瞥見芙蕖那驚訝緊張的神色,弘曆還是穩(wěn)住了心神,冷聲道:“芙蕖,晚間送來的膳,賞給其他幾個伺候的宮女。”
“芙蕖,該迴宮了。”
“是。”芙蕖垂頭應聲道,就在這時,因為太過緊張和麵頰流汗的緣故,弘曆在瞥向芙蕖的時候,卻見到那灰撲撲的臉上掉了一塊,露出裏麵白嫩的瓷膚來。
他的眼神幽暗,這才端詳起麵前這個伺候在他身旁陪著他榮辱與共的丫鬟來。
早前,他曾見過皇阿瑪?shù)膶欏鐙郑睫〉哪橖I一直同甄嬛有些相像,他是知曉的,偏偏芙蕖那張臉卻一直灰撲撲的,他眼底不知在醞釀著什麼,似乎在取舍。
隻是此時芙蕖還沉浸在,皇後動手要毒害四阿哥的陰謀之中,她垂著頭未曾得見弘曆眼中的幽暗。
“此事可有外人得知?”
“並無。”芙蕖作答道。
“好。”弘曆嘶啞了嗓音,心中卻生出一股要自己掌控自己的命運壯誌來。
而當他知曉了年答應被追封的諡號,就猜測出皇阿瑪對年答應還是有情。
他不想將芙蕖當做跳板,可是他身邊無人可用。
他親自上前,將芙蕖從地上牽了起身,落寞的嗓音讓芙蕖的心跟著揪緊。
“芙蕖,我隻有你了。”
“是,四阿哥,你還有奴婢。”芙蕖輕聲道,她的眼中卻蘊含了堅定,她不想讓敦親王府卷入旋渦,福晉對她好。
她也不想讓四阿哥身亡,這是她陪著諸多時日的,親手護著的人。
泥濘的日子,雪中送炭,她在瞥見四阿哥的側(cè)臉之時,長睫輕顫。
弘曆此時還未長成如同女子一般的手撫上芙蕖的手背:“芙蕖,若是皇阿瑪身旁有個人能為我說上幾句話就好了。”
“若我的才學能夠得到賞識,我就不用在這讀書堂內(nèi)隻當做一個籍籍無名的阿哥。”
“我可以同其他幾位阿哥一般,出入上書房。”
他神色落寞,自顧自說了許多:“我從出生起就被帶到了圓明園之中。”
“我沒有見過我的生母長什麼樣,也不得皇阿瑪喜愛。”
“是芙蕖你陪著我走過了這麼多路,我時常在想,皇阿瑪身旁若是有人能幫我說話,我是不是就不用這般?”
“哪怕日夜苦學。”他下頭的話未曾說出,隻是發(fā)出了一聲自嘲的笑聲。
鬱鬱不得誌的阿哥清苦模樣,就是不知道這話中有幾分真心。
芙蕖想到剛才弘曆說的迴護之話,又想到深柳讀書堂那麼多個日夜,她抿了抿唇,想到敦親王福晉最開始的用意,如今福晉想保全她,但是,她在窺見了弘曆那副模樣之後,又狠了下心,反手覆上弘曆的手:“四阿哥,你還有奴婢。”
“奴婢願為四阿哥鞍前馬後,四阿哥,您不必失意。”
“芙蕖。”弘曆一把打落了芙蕖的手,驚訝道:“這可如何使得?”
“你是我身邊的宮女,我隻願你日後能平安喜樂,這世上,若是還有一人在意我,那就隻有你了。”
“芙蕖,日後這樣的話切不必說,至於迴宮,再想想別的出路罷了。”
弘曆這話一出,芙蕖的心卻更加堅定了,若是有別的出路,四阿哥如何還能被皇後下死手,她往下一跪:“四阿哥,龍困淺灘,當引水借力。”
“奴婢跟在四阿哥身旁日久,知曉四阿哥為人。”
“奴婢願意做這托舉的活水。”
她的眼中蘊含了絲絲情意,弘曆在見到這樣的芙蕖之後,反身將頭靠在芙蕖的肩膀之上,喃喃道:“芙蕖,我隻有你了。”
“芙蕖,我若是能有青雲(yún)誌成一日,我定不負你。”
而在芙蕖看不到的地方,弘曆那雙眼睛之中卻露出一絲得逞。
他需要一個家世不顯的寵妃為他做後盾。這樣,他所苦學詩書便有用武之地。
至於芙蕖,日後他會好好補償,隻要是他活到了最後。
深柳讀書堂發(fā)生的一切無人得知,而傍晚送膳來的宮女想要將膳食送入正室,卻被芙蕖攔在了門外。
“四阿哥的身子不好,受了風,交給我。”
芙蕖接過了膳食,那雙手似乎都在顫抖。
送膳食的宮女垂著頭,抿了抿唇,無奈隻得朝著深柳讀書堂門外走去。
而這一份膳食,從芙蕖手中被交到了弘曆的手中。
這些時日來,弘曆的個子猛長,已經(jīng)到了芙蕖的肩膀,但弘曆的個子不及允袐高,應當是他在圓明園之中,之前跟不上膳食,又日夜苦讀。
他接過了這一份膳食,轉(zhuǎn)而去了深柳讀書堂的耳房中,將這膳食賞給了南蕊。
南蕊接過了膳食眼中帶著不解,四阿哥最信任的人是芙蕖,但得此賞賜,她還是福了福身:“奴婢謝過四阿哥賞賜。”
“南蕊,你將其他幾個宮女喊到你房中來,今日這芙蕖打壞了我的朱筆去,我正想著該如何處置。”
南蕊一聽四阿哥說起了芙蕖,她們幾個宮女本來就不喜歡芙蕖,被這一說,南蕊來了興致,伶俐出聲道:“上次奴婢打碎了杯盞,芙蕖姐姐仗著是大宮女,罰奴婢在長廊下跪了一個時辰。”
“到了芙蕖姐姐這處,也應該是要跪一個時辰的。”
弘曆眼中帶著讚賞之意,他抬了下巴:“芙蕖實在太不像樣,便如你所說。“
“這膳便賞賜給你們了。”
弘曆走後,南蕊前去喊了其他伺候的宮女,一道坐在了南蕊的房中,見芙蕖跪在讀書堂的正院中間,有風吹過,身形更加瘦弱。
似乎覺得看不過癮,幾個宮女又將窗戶打開了些許,南蕊為首,她雙手環(huán)抱在胸前,看著院子中跪著的芙蕖,戚了一聲:“讓她跪,咱們用膳。”
“自從芙蕖來了,咱們都許久未曾嚐過阿哥的膳食了。”
“今日正好,咱們也賞賞景。”
“誰說不是呢?”
小宮女們你一筷我一筷的動了起來,七嘴八舌的交談著:“南蕊姐姐,這芙蕖就是活該。”
“依我看,這事就要上報周總管,好好定她的罪去。”
“就是。”
芙蕖跪在院中,站在深柳讀書堂門前的弘曆在黑暗中,束手看向芙蕖,芙蕖瞥見了弘曆眼中的心疼之色,心下迴甘,隻覺得為了弘曆做什麼都甘之如飴。
而弘曆在轉(zhuǎn)身,瞥見了那輪明月高懸的時候,他知曉,他快出頭了。
等到“噗通”-幾聲過後,耳房中交談的聲音似乎中斷,而桌案也發(fā)出了一聲刺啦的刺耳聲響,在這黑夜中顯得格外的刺耳。
芙蕖正跪著,她起身查看了一番,麵對這麼多人的死亡,她心頭還有著害怕,眼底的慌張不似作假,這些可都是活生生的人啊。
“芙蕖,你別看。”
弘曆不知何時來到了芙蕖的身後,雙手攏上了芙蕖的肩膀:“你別害怕。”
“我去找周總管。”
芙蕖搖了搖頭,她能感受到弘曆的雙手也在發(fā)抖,她將弘曆的雙手從肩膀推下,雖眼中害怕,但聲音卻異常堅定。
“奴婢前去。”
隨後,深柳讀書堂發(fā)出了一聲尖厲的女聲-“快來人,快來人。死人了!”
“死人啦!”
芙蕖跌跌撞撞的一路朝著讀書堂門前小徑而去。這叫喊聲驚動了其餘小太監(jiān),被驚動的周哲姍姍來遲,他一頭霧水疑惑問道:“怎麼了?”
“出什麼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