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中,一女子隨著眾人仰視高樓之上,心中升騰起的怨懟也油然而生。
什麼是君,什麼是臣。
什麼是母,什麼又是子?
虛偽的表皮之下都是骯髒的內裏,這一對夫婦不愧是夫婦。
太後喪期未過,皇後未曾感念太後半分,半分的庇護之恩,反而已經在考慮立儲的事情了。
就在這時。皇上的聲音在高樓之上響起,響徹景山壽皇殿的上空:“聖子宵祈壽皇殿,上賓環佩已叮當。鼎湖鳳馭隨先帝,瑤水仙娥引從旁。”
“皇額娘升遐,朕心悲痛。痛色笑之難追,想音容而切慕。潸然淚下。”
“慈恩重,涕淚懸。尊榮心莫罄,恍惚歲雲遷。物候常如此,音容獨渺焉。寢門空在望,一望一淒然?。”
皇上聲音醇厚,帶著悲痛,離得太遠,安陵容看不到皇上的表情。隻見一旁的皇後攙扶著皇上,接著又道:“皇額娘在世之時,慧慈後宮,澤披天下萬民。”
“今皇額娘升遐爾,由禮部欽天監擇吉日,於景山壽皇殿祭天。”
“願皇額娘在天之靈,佑我大清繁榮昌盛,佑大清法度嚴明,百官畏服。”
“願皇天厚土,保佑我皇朝,國泰民安,風調雨順,百世傳承。”
最後一句,帝後並肩,景山壽皇殿中,迴聲久久繞梁,這一瞬,端重與肅穆並存。
百官聽到這一句,複而齊齊跪下,恭聲山唿:“吾皇萬歲萬萬歲。”
“吾皇萬歲萬萬歲。”
這聲音,一浪高過一浪,如排山倒海之勢。
皇後睥睨著腳下蕓蕓眾生,她那張賢惠溫婉的臉上,莊嚴無比,心下卻想起了她的姐姐來。
姐姐,你真是本宮的好姐姐。
你若在天有靈可看見了,大清朝的皇後是本宮,陪在皇上身旁的也是本宮,未來的太後也是本宮。
她正想將她的手指,與皇上十指交扣,也好讓她那個早死鬼姐姐看看。
當她帶著體溫的手指,觸碰到皇上的大手,隻不過一瞬間的輕觸,皇上卻快速的,收迴了他的手,轉而將雙手負在身後,下巴微抬,獨自欣賞著他的天下。
是的-他的妻從不是宜修。
安陵容看不到皇後的表情,卻在百官起立之後,看到了這細微的小動作。
她心頭不知道是什麼滋味,在二十七聲喪鍾過後。
輕飄飄的,如同太後從未來過人世間,也意味著太後的喪禮真正的結束。
無數的朝臣,伴隨著皇室宗親都如魚貫耳,在皇上和皇後的帶領下,等待那祭壇之內的燭火熄滅,從景山壽皇陵依次各迴各家。
敦親王福晉總算找到了機會,她生怕在一塊閑談目標太大,拉上了淳親王側福晉一塊,三人於各王府馬車邊緣,安陵容看著這二人,轉而出聲道:“這幾日王府總算清明,兩位姐姐不若去諴親王府做客。”
她覷著一旁的小王爺,笑著道:“你我都是宗婦,說說話罷了。”
“入夏以後,也可以去含涼殿乘涼,打天下的事情便交給男子來。”
“近日我剛開了一家繡坊你們可知曉?”
允袐不遠不近的跟在安陵容的身旁,手中抱著竹管子,耳朵卻立起,他在想安陵容為什麼隻開一家繡坊?
他的性子荒唐,又不諳世事,許多事,因為他自身,卻不好過問太明顯,他害怕安陵容看出來他的隱藏。
隻是取了一截樹枝,不斷的朝著竹管子中逗弄那隻蛐蛐,而蛐蛐在樹枝子的逗弄下,一時之間無處躲藏。
敦親王福晉見安陵容這般說,知曉安陵容有她的打算,轉而攜了富察容若的手:“說來,二十四弟大婚到如今,咱們還未曾去二十四弟的府上做客過。”
“之前二十四弟未成親,咱們去了也無人閑聊,如今倒是去得了。”富察容若隨後附和道。
安陵容垂著頭,當她看到人群中穩重走在前頭的恆親王福晉,恆親王福晉生得嚴肅,又因為重規矩,總沒有人願意與她在一處,恆親王此時正在恆親王福晉身後同生得更加綿軟的側福晉並肩走著。
恆親王福晉抿了抿唇,卻聽得有人喚道:“五嫂。”
她迴轉過頭,見著安陵容,麵色一板:“諴親王福晉,當著前朝大臣的麵,你應當喚我恆親王福晉。”
安陵容不惱,她隻笑,附和著點了點頭,依舊還是喚:“五嫂,我新開了一家繡坊,五嫂去我府上坐坐?”
“正好繡娘們打了新繡樣,咱們一道也好有個伴?”
恆親王福晉緊閉著雙唇,那張臉色更是嚴肅,她正在想這件事合不合規矩,會不會因為她去了諴親王府,而將恆親王府拖入風波裏。
安陵容笑著上前挽住了恆親王福晉的手:“去吧,五嫂,同淳親王側福晉還有十嫂同去。”
“不過是看些繡樣,又能如何?”
她看出來了恆親王福晉眼中的猶豫,但恆親王福晉此人在皇室宗親之中最重規矩,有她在場,皇上不會疑心。
而這位重規矩,將恆親王府治理得如同鐵桶一般的五嫂,安陵容打內心敬重。
她是做不到膝下空虛,還不怨不妒的。
恆親王福晉蹙著眉,不合規矩的話還未說出,倒是被安陵容幾人挽著,半推半就的上了諴親王府的馬車。
寬大的馬車之中,允袐倒是被擠到了一邊,允袐正不斷逗弄著手中的蛐蛐,那雙眼中看似在看蛐蛐,實則內心在想安陵容究竟要做什麼。
今日不用去上書房,他也想要去聽一聽。
有恆親王福晉在,敦親王福晉有話卻未說,馬車之中的氛圍有些拘束。
恆親王福晉雙手放在雙膝之上,身體坐得筆直,她瞥到了允袐正在逗弄蛐蛐,教導著:“二十四弟,你每日玩樂蛐蛐,有什麼用處?”
“好男兒誌在四方,身為皇室宗親,就是要為皇上分憂,要對得起你親王一職。”
允袐被恆親王福晉教訓,他握著那竹管子,雙手往胸前一抱,挑了眉,指著恆親王福晉煞有其事的說道:“皇嫂,你不知曉這蛐蛐的好處。”
“你可知曉我的風姿?”
“上迴蔣太傅都被我的風姿所折服,皇嫂,明日我尋一隻便給弘晊送去。”
“你看弘晊得了那奉恩輔國公的官職,日日忙得腳不沾地,也該知曉什麼才是人生樂事。”
恆親王福晉胸中長長舒出了一口氣,她隨後問道:“弘昇的皇家玉帶都被革除,你當引以為戒,居安思危。”
“我日日耳提麵命弘晊,你當王叔的為何不能給弘晊做個榜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