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華殿靈堂之內(nèi),玉墨匆匆踏入了門檻,朝著端妃行了禮。
端妃一眼便認出眼前的丫鬟是諴親王福晉身旁的,她扶著吉祥問道:“何事?”
玉墨小聲的將禦花園之中的所有事敘述了一遍,末了她伶俐的道:“我家福晉的性子軟弱,派著奴婢前來尋端妃娘娘前去主持公道。”
“現(xiàn)下我家福晉還有其餘兩位福晉都在禦花園等著。”
端妃微微頷首,她扶了吉祥,又迴看了一圈的命婦,近來她在宮中待得鬆快不少,她討厭的,已經(jīng)一個個都下去了,今日操持皇後的身後事,無形之中彰顯了她是如今後宮之中唯一的妃位。
她囑咐了一旁的吉祥:“吉祥,你去給敬嬪帶話,本宮不在,她在這看著,也照顧溫宜一些。”
“是,娘娘。”吉祥應(yīng)聲道。
端妃的眸子溫柔的看向那正跪在一旁的溫宜,待到吉祥前去傳信,她的視線同敬嬪交匯後,才轉(zhuǎn)頭同著玉墨出了寶華殿。
敬嬪牽著溫宜,她卸了護甲,溫柔的蹲下?lián)崦鴾匾说男∧X袋。
說來她是真的羨慕端妃,如今端妃越發(fā)的鬆快了,宮中還有個解語花,溫宜長得玉雪可愛。
溫宜大眼睛忽閃忽閃,她軟軟的喚了一聲:“敬娘娘。”
敬嬪本就喜歡溫宜,她摟了溫宜入懷,軟軟可愛的小身軀還帶著溫熱,她撥了溫宜額間的碎發(fā),沉浸在剛才的那一聲敬娘娘之中。
此時端妃隨著玉墨已經(jīng)到達了禦花園,玉墨福了福身,不發(fā)一言,沉默的站在了安陵容的身後。
幾位福晉率先行禮:“臣妾給端妃娘娘請安。”
“都是自家人,何須見外。”
今日的端妃梳了個鈿子頭,隻是鈿子頭上依舊不帶一點素色,一襲旗裝是那潑墨山水圖,釉青同墨蘭色互相交織。倒是顯得她格外的溫婉,精神煥發(fā)。
也是,討厭的人都下去了,如何不精神煥發(fā)呢?-安陵容想道。
隻是端妃身後走來一個人影,安陵容抬眸望去,居然是恆親王福晉,恆親王福晉的每一步走得格外穩(wěn),端看那旗裝的邊緣,與耳垂上的耳墜,都不曾過分搖晃。
恆親王福晉前來,又是一場行禮,安陵容喚了一句五嫂。
恆親王福晉本想要出言斥責安陵容不懂規(guī)矩,但想到諴親王夫婦二人,一個荒唐,一個柔弱,又思及當著端妃的麵斥責,恐怕讓安陵容沒了麵子。
她出聲問道:“怎麼都在這聚著?”
“方才內(nèi)務(wù)府的太監(jiān)前來傳膳,許多命婦都已經(jīng)過去了,我見你們?nèi)瞬辉冢愠鰜韺つ銈円粚ぁ!?br />
傳膳?
安陵容麵上疑惑,心知肚明皇後喪儀,命婦入宮吊唁,內(nèi)務(wù)府會準備換衣裳,歇息的地方,這一日天未亮便入了宮,腹中五髒廟還是要祭一祭的。
她笑著點頭道:“五嫂,方才出了些許小事,處理完了便去,五嫂先行一步便是。”
恆親王福晉略一遲疑,斂了眸子問道:“出了何事?”
端妃見這樣的場合,烏拉那拉氏同諴親王福晉,誰都不好得罪,鴻親王於大清意味著什麼,她還是懂的。
恆親王福晉前來,她正好將這事推到了恆親王福晉的手中,她仿佛無意道:“這事本宮也是在寶華殿中聽著諴親王福晉身旁的婢女說了一嘴,至於到底是何事,還是要聽著青櫻格格說上一說。”
“諴親王福晉身旁婢女說,青櫻格格身旁婢女出言說諴親王福晉出身於壽康宮之中,言外之意便是忘本。”
“青櫻格格,可是這般?”
端妃眸中含了一抹若有似無的笑,這笑看在安陵容眼中卻更加了然了,在場的全都是人精,恐怕端妃此時還未看出來富察瑯?gòu)猛鄼颜l在鴻親王府之中更勝一籌,所以將這件事推到了恆親王福晉的頭上。
場中的氣氛一時無比的微妙,幾位福晉連帶著一宮妃,身影映在百花之中,禦花園中,芍藥開得正旺。
青櫻往前進了一步,她略一遲疑,神色之中帶著冷意,嘶啞的道:“正是。”
繼而她眉目肅然,話鋒一轉(zhuǎn):“端妃娘娘,阿箬的阿瑪跟著高大人治水,頗有功勳,也隻不過一句無心之失。”
“諴親王福晉出身是壽康宮,這話也算不得錯,隻是閑聊幾句,阿箬向來心直口快,並無惡意。”
阿箬墨瞳透著怨氣,她一時訥訥:“端妃娘娘,奴婢失言。”
端妃正要出聲,恰逢皇後喪儀,本就應(yīng)當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她要攪和渾水的話未說出,恆親王福晉臉色一變,那雙眸子卻冷了不少。
她身為宗婦,自然是要站在宗婦一邊的。
是的,她向來是最不喜歡不講規(guī)矩的,她往前了一步,看著青櫻,說話聲不重不輕,但卻讓在場的人都聽了個清楚。
“青櫻格格,奴婢失言連帶主子有責,你日後是要入鴻親王府的,這點小事你應(yīng)當不會不懂。”
“諴親王福晉是宗婦,今日當真隻是議論了一句諴親王福晉的出身,諴親王福晉便派了玉墨去請端妃娘娘麼?”
“諴親王福晉的性子我最是清楚,性子綿軟,生得柔弱,但處事上麵向來挑不出錯處。”
“你的奴婢今日說的是什麼,你心中自然也是清楚的。”
“諴親王福晉昔年是女官出身,若不是她上進,如何能被指婚入了諴親王府,今日這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
“你莫仗著你有一副好出身,便偏袒了你的奴婢去。”
恆親王福晉一說安陵容性子綿軟,在場的敦親王福晉和淳親王側(cè)福晉實在有些聽不下去,玉墨垂著頭,她是第一次聽到旁人這麼說她家福晉的。
隻聽得恆親王福晉繼續(xù)說道:“青櫻格格,莫要與旁人比較出身,要看旁人的長處去,日後你也即將是宗婦,那爾布夫人便是這般教女的麼?”
安陵容聽著恆親王福晉這般說,這種感覺卻讓她沒來由的感覺到踏實,恆親王福晉重規(guī)矩,但格局十分大,她感受到了這話裏的維護之意,上前想要勸慰幾句,孰料恆親王福晉雙手交疊在身前,隻是轉(zhuǎn)頭朝著端妃說道:“端妃娘娘,此事在後宮之中,還需要端妃娘娘處置。”
“隻是這般妄自議論的下人若是出在了恆親王府,早就按照恆親王府的規(guī)矩亂棍處置了。”
話都說到這份上,端妃轉(zhuǎn)頭看了青櫻身後的阿箬:“恆親王福晉所言有理,青櫻格格,既然是你身旁婢女言語有失,又在後宮之中,便按照宮規(guī)來處置。”
“施提鈴之刑。”
阿箬神色一變,手抓住了青櫻的衣角,事到如今,青櫻隻能恭敬福身,應(yīng)和了一句:“是!”
“走罷,晌午了,墊墊肚子,下晌還要去寶華殿為皇後娘娘守喪。”恆親王福晉出聲道。
恆親王福晉先走一步,安陵容幾人跟隨在恆親王福晉的身後,隻聽得恆親王福晉眸子在安陵容身上轉(zhuǎn)了幾轉(zhuǎn),半提點道:“諴親王福晉,你近日有長進,請了端妃是對的。”
“咱們是宗婦,時時刻刻不能讓她人挑出咱們錯處來。”
“你莫將這些話放在心頭,出身並不能決定什麼,能決定一個人的便是上進心。”
“你可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