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些賈璉看著賈母和賈政良久,突然忍不住笑出了聲。
這笑聲中居然帶著幾分悲涼。
背離家族,投了皇上他們沒有猶豫過?
有啊!怎麼會沒有呢。
他也是賈家的長子嫡孫啊!
第一次從林家迴家的那個晚上,他和鳳姐兒哪一個不是輾轉(zhuǎn)反側(cè),天亮才眠。
可是賈家從頭到尾,樁樁件件都是在將他們往這條路上推。
若是那時賈母給他們大房留了一點兒路,如今他們都不會走到現(xiàn)在。
父親或許也不會死,
沒有林家他們也不會真的看清楚賈母和賈政的真麵目。
他們從頭到尾隻把他們大房當(dāng)做自己的踏腳石。
好處他們得了。
壞事,壞名聲都是大房背了。
他們沒有給他們大房留過後路,難道還不允許他們自己搏出一條路來麼?
他的現(xiàn)在,都是他自己博來了。
這些人以為他真的就這麼順利麼。
他是榮國府的人,是太上皇舊臣一脈。第一次入朝為官走的卻是南寧侯府的路子。靠的是林姑父的引薦,進的也是京衛(wèi)指揮司。
還是空降。
頂了旁人的職位。
他是學(xué)過武,可是比起那些人來說根本就不能看。
正式入職之前,他就拜訪過幾位同僚,人家隻留他喝了茶,冷淡的很。
那時幾乎每個人都對他多有防備。生怕他是四王八公的探子。
知道這個情況過後他才沒有著急進京衛(wèi)指揮司,反而是陪著景晏去了江南科舉。
在江南他沒有一日是閑著的。
日日陪著那些人喝酒,找他們的錯處。
後來每日白天更是沒在林家待過,天天出門去碰瓷。
為什麼。
因為這裏有他的投名狀。
聽著容易,做起來卻是難的。
江南有些不認(rèn)識他的,甚至與他動了手的。
還有人派人圍他。
江南他就是這樣過來的。
後來入了京,他將江南的人得罪了個遍,才得到了皇上和新臣們的初步信任。
那會兒他就沒有迴頭路了。
不對,該是接下那個職務(wù)的時候他就沒有迴頭路了。
那會兒一邊為陛下做事兒,一邊還防著家裏一次又一次的試探。
因為江南的事兒他正式入職京衛(wèi)指揮司過後那些人對他才有了好臉色。
之前他們都態(tài)度冷淡的同僚們,也開始叫他喝酒去了。
榮國府長房嫡子的名頭對他來說向來不是錦上添花,隻是阻礙。
不止是他,鳳姐兒也是。
她剛開始和那些有實權(quán)的大臣夫人們相處時也是這般,後來還是因為她長袖善舞,懂的變通,才與那些夫人們交好起來。
那段日子,為了給自己鋪路,為了讓他與同僚更加熟悉,鳳姐兒基本是一個宴會都沒落下過的。
還是因為榮國府的關(guān)係,就是迴宴,也多是在京郊的莊子上。
各種辛苦,他們夫妻兩個與誰說過。
就是因為鳳姐兒的辛苦,最後才給迎春找了一個好婆家。
京衛(wèi)指揮使同知家。
那會兒他已經(jīng)遞上了另外一個投名狀。
接下來去四王八公那裏要國庫欠銀的差事。
也是因為這事兒,新貴們才將他和四王八公徹底剝離開來。
京衛(wèi)指揮使同知家才定下與他們家結(jié)親的心思。
那時賈母和賈政在做什麼呢。
阻攔,使絆子。
這些情況一直維持到了現(xiàn)在。
讓賈璉徹底想與賈家斷了關(guān)係的,其實就是前些日子賈母和賈政要替他和父親休妻,休妻不成,便想將他的娘子和肚子裏還未出生的胎兒沉塘的消息。
一起住了多年,他們是真的不知道王熙鳳的為人麼?
不可能。
他們知道的。
這府上誰偷人,鳳姐兒都不可能偷人的。
她愛他啊。
可是他們卻想將她沉塘。
他聽說這事兒的時候還在路上。
那會兒他就決定了,往後他們與賈家便一點兒關(guān)係都沒有了。
就算父親沒有這一遭,他自己也是要分家的。
隻是父親的決斷更好。
出族。
多好。
往後他們與賈家便是徹底沒有關(guān)係了。
他一路走來,賈母和賈政除了攔著他們還做過什麼?
有的,給他們使絆子。
如今還說起以前了,真的好笑。
還以為他們還是以前那兩個被人賣了還感恩戴德的傻子麼?
撥開帶著親情挾裹的迷霧,往事他早就看清楚了。
賈璉越想越是憤慨,起身兩步走到賈母麵前。
冷冷的盯著她的眼睛。
那今日便就說清楚吧。
往後他再不想聽到這般惡心人的話了。
“母親早逝,我獨自在院子裏長到六歲有餘。知事兒了,你才派了人來照應(yīng)我。你自己來過麼。若是心疼,六歲之前你在幹嘛?忘了麼?”
“後來寶玉出生,你滿心滿眼都是他,多少次在我麵前說以後一定要寵著這個弟弟,他是榮國府的福星,那時我十三歲。那時榮國府便成了他的天下。他年歲漸長,我身為長房嫡子,還需要看他的臉色。”
“隻有寵著他,你才會給我?guī)追趾媚樕粤藥状翁潱醽砦冶銓λ月犛嫃模颤N給什麼。”
“我與鳳姐兒自幼相識,你為何替我聘了她你我心知肚明。聘她隻因為她是王家女,並不是我喜歡她。聘她之前你們並未問過我的意見。”
“是我自己運氣好,她是個好的。可就算她不是王熙鳳,是其他王家女,那王家女惡毒你們一樣會替我娶她,不是麼?我的意見不重要。”
“還有你說的差事和管家之權(quán)?這個也敢拿出來說。”
“我本是監(jiān)生,尋個外邊的差事本就不難,你們不願意,怕我沾染了你們的心肝的爵位才將我拴在家裏,以圖以後。”
“我甚至懷疑鳳姐兒有了大丫頭過後,一直沒有身孕是不是你們做的手腳。畢竟她搬出去沒多久,便有了。”
“而我無子嗣,這爵位便能落到賈寶玉頭上了。可惜我沒有證據(jù)。”
“最後便是鳳姐兒管家了,為了管這個家,維持家中體麵,她的嫁妝基本都搭進去了,還要費許多心思,若不是為了我們在家中地位,你真當(dāng)她樂意。”
“老太太這話有些得了便宜還賣乖了。”
賈璉冷哼,目光掃過賈母,賈政和王夫人的臉。
“小爺這會說這些,是想告訴你們,不要將所有人都當(dāng)傻子。”
“這些話,小爺不想聽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