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這樣陪著我在火堆旁坐了一早上,直到火要熄滅了都沒醒過來,早飯自然也沒燒。
這才是我認識的穗兒的正常樣子。
她先是這麼一個小娃子,然後才是穗兒。
紅兒和翠兒來了這裏也不太適應,在我起來之後稍晚些也起了床,來廚房找我,看到我懷裏睡著的穗兒,才又走了出去。
難得穗兒這樣休息一下,稍微餓一會兒翠兒姐妹倆我也是願意的。
以前也不是沒餓過。
之後我就一直一直盯著睡著的穗兒看,看她長長的睫毛,幹裂的嘴唇,還有凍的紅紅的耳廓。
還真是是挺可愛的,比滿穗還要耐看不少。
看到她閉上眼皮的眼睛翻動著,又停滯下去。
我也一遍遍的幻想過百依百順的妻子,我們能互相袒露些自己的心事,不用互相猜忌,鬥嘴。
如果在穗兒身上找到了些這種感覺,但實際的感受遠沒有想象中的那種美好。
穗兒她是聽話了,也懂不少事,平日裏卻沒少壓迫自己,我寧願她向燕學一學,活的自在些。
或許圓滿,並不存在?
不禁讓我有點好奇穗兒的過往,穗兒到底是怎麼到如今這一步的。
......
穗兒醒來時,又讓我心疼了一下。
剛睜眼時,她是茫然的,用惺忪的睡眼環顧了一下四周。
在我毫無防備的時候突然顫抖了一下,像是被嚇到了。
在這裏是很危險的事情麼?
過了一會兒她才站起身來,看了看門外的天,又看了看鍋底燒的火和鍋中的熱水。
隨後以一種極其怪異的眼神看著我,像是焦躁,又像是猶豫,全然沒有剛睡醒時生龍活虎的精神。
我是知道的,她應該早早的把燒柴做飯的事攬了過去,現在正在想她光顧著睡覺的事。
不知道又要在她自己的心中如何愧疚。
......
最後還是穗兒借著燒好的熱水,添了火,煮了飯。
經曆了早上的事,我也有了些心得,怎麼調教這個整天提心吊膽的小娃子。
“穗兒,來。”
等吃完了飯,我便指使了紅兒翠兒去收拾碗筷,穗兒便又坐不住了,目不轉睛的盯著該是她的活。
“我有事情要問你。”
穗兒這才看向我,一副不好意思。
我讓她準備好了紙筆,讓她給我寫字,也好和她說說話。
隻是不知道從何開始說起。
說客棧的事,還是說昨天我讓她暖床,或者了解一下穗兒的過往?
“你有什麼想說的,可以寫下來。”
還是先看看她有沒有什麼想說的吧,雖然剛剛我說的是要問她事情。
穗兒先是抹平了紙,又用筆蘸了些墨,最後又揪住了她的頭發,再偷偷的瞟了我一眼。
......
一看就是不知道從哪開始說。
“穗兒,你是不是不喜歡翠兒和紅兒來幫你?”
穗兒聽了我的話,便從紙的一角開始,規規矩矩的運筆,寫下了一個歪歪扭扭的“嗯。”
那個字的大小和她的指甲差不多大。
“這個問題你點頭不就行了麼?”
穗兒這才恍然大悟的一般,看向了我,又看了看紙上那一角的字。
又不好意思了,低著頭,聳著肩。
“怎麼了?”
穗兒連忙搖了搖頭大概是說“沒事。”
不會說話交流起來可真是難。
“我不想你整天擔驚受怕的,你有什麼事你都可以告訴我。”
聽了爺爺昨天說的“為我所用”,再加上早上她那驚喜的表情,我大概也知道穗兒是喜歡什麼的話。
隻要命令她,告訴他我想要什麼,她就會去做。
之前總是覺得她有病要治,更不敢要求她做些什麼,害怕再出什麼事。
穗兒好像和正常人是反著的,你打她,她就喜歡你,你命令她做什麼,她反而更聽話。
連生病了都放鬆一點。
在我發問之後,穗兒好像也想跟我說些什麼。
但她的寫字的過程卻很坎坷,她先是打算落筆,但寫了一個“良”之後,又開始斟酌了起來,看了看我,才沿著剛剛寫的字繼續寫下去。
依舊是貼著紙張的邊緣,一行小字。
正當我疑惑為什麼穗兒要把字寫的這麼拘謹時,她寫的問題卻讓我釋然了。
“良哥,會不會怪浪費紙?”
什麼啊,原來穗兒腦子裏想的是紙的事。
“不會啊,燕的紙多的是,你就寫吧,把你手寫痛了你都用不完。”
她點了點頭,便沒了下文。
和這個小崽子聊天真是一個難事,她從來不想著怎麼表現一下自己。
像曾經的我一樣。
如今被燕天天拉著聊天,才知道之前的自己也太不善於言談了。
“什麼?你真的信了先生說的那些?”這是燕對我說的。
那一次和燕聊天,我說因為如何如何的禮貌,所以不願意多說什麼話,省的被人挑刺。
沒想到我去年知道的事情比燕遲了十幾年。
到現在,老實來說,我也沒完全明白,說話真的不用考慮別人麼?
我看了看穗兒,大概她和我是一路人。
如果沒有什麼事情需要處理的話,可能一句話都不會多說。
而穗兒呢,她本身就說不出話,但她惜紙如金的樣子,大概和我因為先生的教誨一樣。
我們都被一些沒來由的東西束縛住了。
“穗兒,你以前在家裏,都喜歡什麼呀。”
穗兒先是茫然的看了看我,再沉思了一會兒,在紙上寫下了我不太敢相信的東西——
“貍奴。”
白紙黑字,橫平豎直。
看著穗兒寫的東西,我一度認為是不是寫錯了。
我沒記錯了的話,當初貍奴都把穗兒瞎尿了。
這......
“你不是很害怕麼,上次的時候。”
我努力的迴憶著當時糟糕的場景,便不再多說了。
“現在不喜歡了。”穗兒在紙上寫著。
“為什麼?之前不是喜歡麼?”我當然知道穗兒說的現在不喜歡是真話,但是之前為什麼能喜歡。
“不 知 道。”她緩緩寫道,但整個人卻沒了精神,呆呆的,像是魂都被抽走了。
她肯定是隱藏了些什麼,看來穗兒的病跟這些東西有關係。
“穗兒,我想知道,想給你做主。”我拉起了穗兒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