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兒確實有些過分了,如果我早上沒那樣幫她話。
“禾兒。”
看著她的哭,我心裏也很不是滋味。
禾兒沒理我,但對良說的話卻表現出了一種絕望,下唇以一種難以抑製的狀態顫抖著。
然後硬是把自己的哭聲停了下來。
沒有嗚咽,沒有啜泣。
是戛然而止。
我不知道她是把剛剛自己滔天的怨氣一下子都咽到了肚子裏。
但卻看的我嗓子有些隱隱作痛。
禾兒也變得呆滯了起來,像是皮影戲中的小人。
紅兒、翠兒和良也都看著這樣一個怪胎,誰都沒有再上前。
禾兒轉過了身,看著自己的錯誤——那摔碎的碗。
她緩緩的跪了下去,舉起了手要去抓,但在空中先停頓了一會兒,直勾勾的看著地上的瓷片。
像是確定了什麼一般,一個一個的撿起了那些碎片。
不好!
良還沒有發現不對勁的時候,對著紅兒和翠兒說讓她們先迴去。
但是我看見了,穗兒撿的很慢,也很用力。
手上的一個個劃痕七嘴八舌的吐露出了鮮血。
“禾兒!禾兒你別這樣。”我在心中對禾兒大喊著。
-“那你為什麼剛剛不幫禾兒!!!”
等待我的是如狂風般的咆哮,向我告知了剛剛禾兒咽下了多麼難咽的一口氣。
我......
“良爺!”紅兒看著趴在地上的禾兒,突然叫了起來。
穗兒姐手劃出血了。
“什麼?”良連忙走上前查看了起來,死死捏住了穗兒的手腕,但沒什麼用。
那些碎片被禾兒死死的握在了手裏。
我有些不懂了,這麼痛的事情,禾兒是怎麼做到的。
無論是意誌多麼強大的人,在這尋常日子裏,也難以承受這種鑽心的疼痛。
禾兒,在很努力的讓自己疼。
可是,好傻啊,她疼又能怎麼樣呢?
她就不怕這樣惹得良更厭煩麼?
是用自己血作為賭注,賭良因此原諒她麼?
“鬆手!”良突然厲聲要求起了禾兒。
禾兒依舊抵抗著。
“給我鬆手!!!”良也大吼了起來。
卻不影響那暗紅色的液體一滴滴落在亮白的瓷片上。
紅兒和翠兒都被眼前的事情嚇壞了。
可禾兒還沒鬆開手。
世間的一切都陷入了寂靜之中,隻有旁邊灶臺中的火焰是個例外,木頭燃時的聲響反而被這種無聲放大了無數倍。
我有些不敢看之後會發生什麼了,便別過頭去。
可是卻遲遲沒有聽到那幻想中激烈的場麵。
“你不是喜歡這個麼?
我把我的也給你。
能.不.能.不.鬧.了。”良突然開了口,鎮定的說著。
他在說什麼?
等我看過去時,才發現——
良把握著的拳頭放在禾兒的手上。
拳眼向上,有液體順著拳輪滴下。
也是血。
那紅色滴答滴答的落在了禾兒僵住的手上,色澤卻要鮮亮些。
禾兒愣了一會兒,才連忙拋下手上的瓷片,焦急的用她劃滿傷口的手妄圖剝開良握起的拳頭。
她使出渾身解數,直至身體都顫抖了起來,也如剛才一樣無法動搖良拳頭分毫。
禾兒因為用力,導致手上滲出的血更多。
一時間,良握起的那隻手,還有禾兒的雙手變得通紅,也分不清這紅色的主人。
但禾兒的所作所為也不是毫無用處——
良哭了。
我不知道他想到了什麼,卻真切的落下了眼淚。
那水滴在他的拳頭上開辟一道清流,衝開了那憤怒的紅,將那如花骨朵的拳頭灌溉為嬌豔舒展的手掌。
禾兒看著那表麵粘稠的瓷片,又仰起她的小臉看了看良的眼睛,卻哭不出了。
她站起身退到了牆角,蹲下,把頭埋到了雙臂中。
禾兒顯然是敗了。
連同失去了她的領地。
......
我不知道這是不是良滿意的結局。
但良沒有再對禾兒生氣,良隻是擦洗了一下手上的血,用幹淨的布包了一下,把煮過頭的飯盛了出來,給紅兒她們送了過去。
等他再迴來之後,禾兒還蹲坐在那裏。
良帶著藥,蹲在了她旁邊,拉起了禾兒的手,血液的匯集處的傷口格外顯眼。
幸好瓷片隻是邊緣鋒利,並沒有割出很深的傷口。
禾兒沒再抵抗,連頭都沒抬。
“禾兒,活著不輕鬆,但是也沒有你想的那麼累。”
良一點一點的擦著藥。
看起來沒有預想中那麼暴躁,比以前要成熟一些了。
看來上次良和禾兒的衝突還是改變了一些他。
直到良把要擦完,拿布把禾兒的傷口包好,禾兒都沒敢抬頭。
良也沒再逼著禾兒,隻是繼續說。
“天黑了就要涼了,迴去收拾收拾準備睡吧。”良輕輕說著,完全不像之前與禾兒鬧過矛盾的樣子。
良什麼時候這麼包容了?
禾兒大概也能感受到良沒有很生氣,她的情緒也過去了,看了一眼灶臺,便抬起了頭,紅著眼看良。
良看禾兒終於不對他無動於衷了,竟似笑非笑的。
“迴去休息吧。”
禾兒看了一眼良,又低下了頭。
“走吧。”良拉著禾兒的手腕站了起來。
禾兒似乎是看良真的沒生氣,隨後就抓著良的手看了起來。
良打開了手掌,那張口宛如一個圓形,隻不過靠手指的那邊傷勢更嚴重一些。
大概是當時所握碎片的鋒利之處。
“給你留著呢。”良對禾兒說著。
嗯?
良這句話讓我有些刮目相看了。
現在的良,還能讀出這些?
雖然剛剛劍拔弩張的時候禾兒抓著良的手要打開,已經說明了禾兒是不想讓良疼,讓良流血。
我都沒想到良會這樣安慰禾兒。
於是良又一次和禾兒坐在灶臺前。
今日,已經是三次了。
第一次,是禾兒和良在灶臺邊取暖;
第二次,是我和良在鍋裏煮番薯;
第三次,禾兒和良又坐到了這裏。
禾兒拿著藥小心的給良擦著,擦一下就要看良一眼。
是在看有沒有弄疼良麼?
禾兒也很可愛,覺得什麼事情都像她認為的那般。
剛剛良擦藥的時候禾兒的手隨著上藥的刺痛是一顫一顫的。
到現在輪到良被塗藥了可不像禾兒那樣。
禾兒太小瞧良了,良是真的走過刀山火海的。
現在外麵這麼亂,尋常人在山裏活都活不下去,良卻能殺這麼多人。
......
雖然不想承認,但良並不像我想的那般一無是處,尤其是他打算做個好人之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