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大人審?fù)旯珜O毅的案子,當(dāng)堂宣布把公孫毅押入死囚牢。衙役應(yīng)了一聲,剛要將人押走,王猛急忙出言阻攔,
“杜大人且慢,兇犯公孫毅萬不可在此處收監(jiān)。”
杜義麵色陰沉,滿臉不悅地質(zhì)問道:“王督頭,你這是何意?莫非對本官的判決有所異議?”
“小人豈敢!”王猛慌忙拱手,彎腰恭敬道:“小人便是有天大的膽子,也絕不敢置疑杜大人的決斷。隻是小人奉知府朱大人之命,前來此地緝拿犯人。依慣例,案犯經(jīng)詳細(xì)審察後,交由辦案人員押解迴管轄之地,再作發(fā)落。如今杜大人徑直將犯人押入大牢,我等豈不是要空手而返?如此一來,小人迴去也實在無法向朱大人交差。
其實,王猛本就對這位府尹的審理過程頗為不滿。整個審理過程,竟未動用絲毫刑罰,不過隻是簡單詢問幾句,便草草結(jié)案,實在太過草率兒戲。即便公孫毅下毒屬實,可那麼多人,又怎會全部中招?單憑他一人,縱有通天本領(lǐng),也絕無可能將那些人盡數(shù)殺害,其中必定有幫手。然而,杜義卻如此糊塗地結(jié)了案。即便如此結(jié)案,隻要能把公孫毅押解迴去,王猛也算有個交待?扇缃,唯一的重要案犯也被扣押在此。想到迴去後沒法向朱大人複命,王猛無奈之下,隻得硬著頭皮向杜義索要犯人。
杜義並未多加解釋,而是側(cè)頭看向府丞。曾吉會意,向前邁了一步,對著王猛說道:
“案犯在我等管轄區(qū)域內(nèi)被捕,又在本堂受審,依理應(yīng)當(dāng)押入本地大牢。否則,若在半途讓罪犯逃脫,本府可擔(dān)當(dāng)不起這等責(zé)任。你若想帶走案犯,務(wù)必拿來提押文書。否則,斷不能交人。”
“這……這在別處,也不曾如此麻煩。 蓖趺图钡谜f話都有些結(jié)巴。
“別處如何行事,與我無關(guān)。我們此地向來如此規(guī)矩。不怕告訴你,即便你拿來文書,能否把犯人帶走也未可知,說不定你得來迴跑上十趟八趟呢!”曾吉臉上掛著不懷好意的笑容,悠悠說道。
“杜大人,依在下看來,貴府此番行事,似有不妥之處。我等同為官府中人,處理一樁尋常案件,您卻這般刻意刁難。倘若換作普通百姓,豈不是更難尋得公道?”潘宏實在看不下去,站起身來,替王猛抱打不平
杜義神色未變,依舊麵帶微笑,客氣地請潘宏坐下,而後緩緩說道:“潘大人,你先別生氣,容我問您一句,古往今來,您可曾見過哪個朝代的官府是講理的地方?就算你們的太尉府,平頭老百姓能去講理嗎?恐怕門都進(jìn)不去吧!”
“你~杜大人,您這分明是強(qiáng)詞奪理!你這般行事,讓王督頭迴去如何交代?”潘宏臉色鐵青,忍不住大聲斥問道。
“潘大人,您先消消氣。我所說的不過是事實罷了。不就是想讓王督頭迴去能有個交代嗎,這好辦,稍後我便寫一份羈押文書,讓他帶迴去交給朱知府,這不就解決了嗎?人在我這大牢裏,插翅也飛不走,何必讓王督頭冒險押送呢?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潘宏滿臉通紅,那兩撇山羊胡都?xì)獾寐N了起來。然而,他心裏明白,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杜義可以說是長安城的土皇上,妥妥的封疆大吏,自己根本惹不起,沒有辦法也隻能咽下這口氣。
眼瞅著公孫毅被衙役押下去,王猛和潘宏卻無計可施,二人滿心憤怒,帶著一肚子的怨氣,氣唿唿地離開了衙門。
暫且不提二人離去之事。且說杜義迴到府中,馮博淵將衙門裏發(fā)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知了徐金婷和杜月嬌。二人聽完後,心中是又喜又憂。喜的是,其他人都已平安無事迴了家;憂的是,公孫毅被定罪押入了死牢。
杜月嬌滿臉焦急,趕忙問父親:“爹爹,公孫公子被關(guān)進(jìn)死囚牢,可還有法子救他出來?”
杜義無奈地?fù)u了搖頭,歎息道:“難啊!他已當(dāng)堂認(rèn)罪,還畫押招供,斷無翻案的可能。況且,朱康和朝廷裏的那些人,必定會死死盯著此事,若將他私下放走,我們?nèi)叶紩艽藸窟B。”
聽到杜義如此斬釘截鐵的話語,三個年輕人麵麵相覷,個個愁容滿麵,屋內(nèi)一時陷入了沉默。
且說公孫毅被押解至陰森的大牢之中,雖說馮博淵事先已與牢頭打好了關(guān)照的招唿,然而獄中的環(huán)境條件,實在是惡劣至極。牢房之內(nèi)陰暗潮濕,終年不見天日,幾乎難以尋覓到一絲的陽光,踏入其中,便好似墜入了人間地獄。
狹窄逼仄的通道兩旁,一間間由粗糙圓木圍構(gòu)成的牢房,已然被擠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裏麵關(guān)押著的盡是些衣衫襤褸、麵容憔悴之人。
他們瞧見有新的犯人被押解進(jìn)來,反應(yīng)各異,有的瘋狂地大唿小叫,似是在宣泄著內(nèi)心的恐懼與不滿;有的則目光呆滯,眼神空洞,仿佛早已對這殘酷的世界失去了希望。每個人的頭發(fā)都淩亂不堪,有的甚至還掛著幾根稻草,臉上的汙漬厚重得早已遮蓋住了原本的麵目,連上麵的表情也難以分辨?諝庵袕浡还蓾饬掖瘫堑母粑兜,令人聞之即感胃中翻湧,幾欲作嘔。地上的老鼠更是肆無忌憚,四處亂躥,對牢房中的眾人沒有絲毫的畏懼之意,仿佛它們才是這裏的主宰。
公孫毅被獄卒帶到了最裏邊的那間牢房。相較其他牢房,這間牢房倒是顯得比較清靜。裏麵僅住著一位白發(fā)蒼蒼的佝僂老人,他蜷縮在牆角的一堆稻草上,一動不動,仿若毫無生氣。若不是仔細(xì)觀察,真會以為他是個死人。
那牢頭打開牢門,示意公孫毅進(jìn)去。盡管公孫毅身為死囚犯,卻並未被戴上手銬和腳鐐,這絕對是特殊照顧。
公孫毅邁步走了進(jìn)去,牢頭用那根粗大且鏽跡斑斑的鐵鏈將牢門鎖上之後,未發(fā)一言,便徑直轉(zhuǎn)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