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後,距離北境邊境三十公裏外。
寒風凜冽,雪花紛飛,天地間一片蒼茫。
江遇身上裹著大氅站在一處高坡上,遠遠望著不遠處兩山相夾的一線天。
“小公子——這北境的天也太邪乎了,這才秋末竟下這麼大的雪。”
江遇身後,鬱四手掌支在眼上,艱難地爬上山坡,聲音幾乎要消散在風雪中。
“北境的天,向來如此。”
江遇的聲音低沉而平靜,仿佛著風雪不能動搖他分毫。
鬱四雖然疑惑從未到過北境的小公子為何會知道,但還是抓要緊的事問。
“小公子——你看咱們還要接著趕路嗎?應該隻剩下二三十裏地便能抵達軍營了!”
江遇微微瞇起眼,目光穿透漫天的風雪,凝視著那一線天的方向,似是要將那處看穿看透。
寒風如刀,刮得人臉生疼,雪花紛紛揚揚地落下,仿佛要將整個世界都掩埋在這片蒼茫之中。
馬車轆轆碾在雪地上的聲音變得更加細微,江遇耳朵微動,側身看向身後來時的方向,沉聲對鬱四道:“帶領車隊就近掩藏,動作迅速。”
“是!”
鬱四搓了搓凍得發紅的手,哈出一口白氣,一邊轉身下山坡,一邊小聲嘟囔道:“這鬼天氣,也不知道將軍怎麼樣了,糧食冬衣可還夠用,幸好在經過李武將軍那裏時借來了些士兵,不然還真不好弄……”
江遇最後望了眼一線天,隨後轉身下了山坡,視線不經意間掃過來時的方向,不著痕跡地頓了頓腳步便找到鬱三鬱四和他們一起躲在塊巨石後。
風雪愈發猛烈,守著糧草物資車輛的士兵雖然不解這位這位小公子為何不再前進,但見鬱大將軍的私衛跟在他身邊,便也乖乖聽話。
鬱三靠近了江遇,將聲音都壓在喉中減少在風雪中的消散,沉聲道:“小公子,這是在等什——”
“噓。”
江遇伸出一根手指立在唇前,輕到幾乎要聽不到的聲音逸散在耳邊,“來了。”
什麼來了?
鬱三和鬱四心中一緊,順著江遇的視線看去。
是二皇子運送糧草的車隊!
風雪中,遠處隱約傳來的車輪碾過積雪的沉悶聲響漸近,整個運送車隊氣氛沉沉,每個人都低垂著頭頂著風雪麻木的向前趕路。
江遇的目光緊緊鎖定在這支由二皇子帶領的車隊上。
在車隊的最前麵,便是牽著馬行走的二皇子越景天和戶部左侍郎蘇步。
車隊緩緩從江遇幾人躲著的巨石前經過,向著一線天那處行進。
鬱三聯合江遇剛才一直看著那裏的視線,似是想到了什麼,壓低了聲音問道:“小公子,那處一線天……是有問題嗎。”
“隻是猜測,讓他們先過去探探路。”
鬱四在鬱三身後悄悄伸出一個大拇指,對他三個張著嘴形:小公子這一招真好!
鬱三沒忍住翻他一個白眼,繼續蹲在江遇一側看著二皇子車隊離開的方向。
遠遠隻見他們車隊的最後一截車也進了一線天,整片天地安靜地似乎隻剩下了風雪的聲音。
這時候,就算是那些士兵也敏銳地意識到了不對,紛紛看向江遇三人的方向,然而沒有命令指示,他們隻能蹲著不動。
轟隆隆——
就在此時,一線天中傳來幾聲震天巨響,緊隨而來地是穿透風雪的嘶吼聲——
“殺啊!殺!”
“兄弟們!都搶過來!這個冬天我們吃香喝辣!”
“wowowowo !吃香喝辣!”
“衝啊——”
“該死的!拿槍!都拿起來槍!”
“撤退!撤退!”
“保護好糧草!”
“……”
喊殺聲、兵器碰撞聲、慘叫聲混雜在一起,穿透風雪,迴蕩在山穀之間。
江遇神色冷峻,不動如山的樣子看上去並沒有要管的意思。
鬱三和鬱四也屏住了唿吸,手卻不自覺地握緊了腰間的刀柄。
“小公子,果然有埋伏。”鬱三低聲說道,側耳勉力細細聽那廝殺聲,就不見二皇子的車隊出來,抿了抿唇道:“小公子,不對勁,有點不像是土匪。”
江遇盯著一線天的目光深邃,風雪迷失了對時間的感知,不知多久後,一線天中的廝殺聲漸漸弱下,江遇這才一聲令下。
“鬱三鬱四,帶著鎮北軍前去支援,土匪留下些活口,至於二皇子等人……”江遇頓了頓道,“他們應該也不想看見自己那麼丟人的樣子,打昏了帶過來。”
“是!”
鬱三鬱四領命,迅速與對側鎮北軍匯合從巨石後衝出來,直奔一線天而出。
在風雪中僵硬了的手腳,終於找到了它活動的時刻。
一線天內,戰鬥已經接近尾聲。
二皇子帶來的禁軍和從兩側衝下來的土匪流寇均損失慘重,隻剩下幾個人拿著豁口的兵器對峙著。
“什麼人!”
越景天對側的土匪聽到一線天入口處傳來的動靜,下意識扭頭看去,隻是這一個分神便被越景天抓住了機會,等他意識到不對時,視線卻旋轉著了落下,最後看著自己的身體轟然倒地。
“撤!”
土匪頭目見勢不妙,大聲喊道,但為時已晚。
鬱三和鬱四帶領的鎮北軍臉上蒙著黑布就衝了進來,如神兵天降般切斷了他們的退路。
越景天和蘇步還未來得及警惕,便挨了無聲繞到他們身後的鎮北軍,一人一個手刀,什麼都沒看清就暈倒在了地上。
兩名鎮北軍麵麵相覷。
士兵1:不扶起來?
士兵2:你扶?
士兵1:我才不扶。
士兵2:那我也不扶。
對視一眼,士兵1、2:算了不管了,反正死不了,一會讓人拖迴去。
“嘿,兩位兄弟,愣著幹什麼,把人拖迴去啊。”
鬱四綁完土匪轉身就見兩人對著地上的二皇子和戶部左侍郎發呆,一巴掌拍在了二人肩膀上。
兩名士兵一個哆嗦,黑布下的臉滿是不情願,萬分嫌棄地拽起越景天和蘇步的腳踝,“這就走這就走。”
禁軍也不愧是皇家侍衛出身,即便是處於下風也能將突然出現的土匪殺個大半。
鬱三和鬱四進來簡單收了個尾便拽著繩子將人帶了出去,裝著糧草的車暫時先放在了一線天內。
“小公子,這是活下來的兩個土匪。”
鬱四將手中的繩子一甩,兩個滿頭風雪和塵土的人便栽到了地上。
江遇靠在巨石上,端詳著兩人,幾息後輕嘖了一聲。
“兩位……看上去不像是大越之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