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申公豹的引領,晏棠找尋起來的速度快了許多。
“這便是陳塘關?”晏棠立身於“城”門口,似乎一眼就能將所有景致盡收眼底。
此時,天邊殘陽如血,將整個陳塘關籠罩在一片昏黃之中,顯得有些蒼涼。
晏棠眉頭微皺,眼神中透著一絲疑惑和失望。
陳塘關毗鄰東海,是距離最近的城鎮。
雖被稱作城鎮,實則不過是由一間間土屋構成的村落,全然沒有他在電視劇中所見那般頗具規模。
道路崎嶇不平,塵土飛揚,風一吹,便揚起層層黃沙。
人們身著樸素,皆低著頭各自忙碌,精神萎靡不振,仿佛被生活的重負壓彎了脊梁。
果然,無論在哪個世界,不論是現代還是古代,底層人民想要存活都是難事。
申公豹抬頭張著嘴,仿佛卡殼了一般,遲緩了兩拍才點頭應道:
“對,進,進去嗎?”
申公豹有點緊張,他其實也沒進去過。
等他這口氣喘完,晏棠感覺猶如度過了一個世紀那般漫長。
這一路行來,他對於申公豹的結巴已經基本接納,也從來沒催促過。
隻是不免擔憂,這孩子長大後該如何是好。
小時候倒還能說是可愛,可等他長大了,接觸的人越來越多,就很容易遭受歧視。
“來都來了,進去瞧瞧吧。”
一人一“貓”兩張新麵孔走進陳塘關,馬上吸引來不少視線,特別是小姑娘長得很漂亮。
晏棠邊走邊問:
“小豹子,你說這地方能打聽到我想知道的消息嗎?”
他打算去問問這地方有人叫李靖和哪吒沒有。
申公豹結結巴巴地迴答:“應,應該,能吧。”
這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世界,他越來越不明白了。
可惜他們來得過早,別說是哪吒,就連李靖都尚未出生呢。
當下的陳塘關遠不如李靖鎮守時那般富庶繁華,這般逛上一圈,也並未耗費太多時間。
反倒給自己招惹了大麻煩。
他也是時候才相信,人與妖難以做到和平共處,至少當下不能。
“快捉住那隻妖!她搶了我的鹿!”
魁梧大漢射出一箭,前方拚命奔逃的晏棠迅速側身閃躲,被削去了一縷發絲。
此時,周圍的樹木在風中沙沙作響,仿佛也在為這緊張地追逐而顫抖。
晏棠臉色煞白,嘴唇緊抿,眼神中滿是驚恐。
他此刻懷中緊緊擁著一隻剛出生不久的小鹿,
他邊跑邊高聲唿喊:
“你將鹿媽都殺了,把小的賣給我又如何?做人可不能這般沒良心!”
獵戶手持弓箭再度射出一箭,這妖怪左彎右拐地奔跑,又未射中,他怒不可遏地大喊:
“我沒良心?那你倒是給錢呀!”
“你不給錢便是偷!”
獵戶滿臉通紅,五官因憤怒而扭曲。
“我錢被你們的人偷了呀!我都說了明日給你,是你自己不信!”晏棠大聲辯駁。
“你們妖怪最會騙人,我要將你抓了賣給仙人煉丹!”
一時間四周雞飛狗跳,先前圍觀的人也紛紛加入追捕的行列。
每個人都想發財,沒有人不愛美人。
晏棠見勢不妙,左躲右閃,手中開始凝聚水刃。
若非萬不得已,他著實不想傷人。
“小豹子你往別的方向跑,他們要抓的是我!”
申公豹著急地喊道:“我,我不,不走!”
“我我……我……”申公豹越是心急,結巴得越是厲害。
他本想說我絕不會丟下你不管。
可他話還未結巴完,就被晏棠一腳踹飛,飛遠的瞬間還聽見:
“我們有緣再會!”
晏棠低頭看向望著自己的小鹿。
小鹿身上仍有出生時未幹的血跡,濕漉漉的大眼睛裏映著他的身影。
此時,月色如水,灑在他們身上,卻無法帶來絲毫的寧靜。
晏棠的眼中滿是憐惜和無奈。
“小鹿啊,如今隻剩咱們兩個了,我也不知咱倆能不能活下來。”
“前麵就是樹林,我會攔住他們,你一定活下來啊。”
鹿與馬牛相同,出生不久便能自行走路奔跑,應當能夠活下去吧。
身後追逐他的人越來越多,幾乎鎮子上半數的人都來了,當真是執著至極。
有的是為了賣錢,有的卻是想帶他迴去暖被窩。
晏棠體力耗盡,眼冒金星。
他本就是一條魚,在陸地上奔跑良久,出了一身汗,此刻仿若缺水一般。
晏棠喘著粗氣,麵容憔悴。
海金魚的屬性大多點在了美字上,這是優勢,卻也是與生俱來的劣勢。
為一隻剛剛結識的鹿搭上自己的性命,究竟值不值得呢?晏棠也說不清楚。
他隻記得鹿媽媽斷氣前看向他的眼神裏滿是祈求,懇請他救救她的孩子。
他無法拒絕一位愛子心切的母親,瞬間便心軟了。
在上一世,晏棠在很小的時候也曾擁有過短暫的父愛母愛,那是他迴憶中為數不多的溫暖時刻。
他放下小鹿,手上裹了一層靈力,輕拍它的屁股,將它送走:
“快跑吧,莫要迴頭,一定要活下去!”
眼看著天快要黑了,看來是不能按時迴龍宮了。
很快,身後的人追了上來。
他們站在晏棠身後,兇神惡煞,全身上下都寫滿了貪婪。
他們比他更像無惡不作的妖。
“她是我的,你們誰也不準跟我搶!”
“呸!你個管不住下半身的醃臢鬼,她放跑了我的鹿就該抵給我,你居然還敢惦記上!”
汙言穢語還在繼續,晏棠已經不想去聽,他轉過身去。
麵前的人們已經把他當成了案板上的魚肉,任其宰割。
欲望是永遠得不到滿足的,貪婪和虛榮是人的共性。
也許在他成為妖族的那一刻,就已經和人族站在了對立麵。
他怒極反笑,眉峰冷冽地彎起:
“你們忘了我是妖了嗎?”
今天大不了魚死網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