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俠士站在這兒,頗有幾分「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氣勢。
仗著沒人能看到自己?,陸塵遠撩起?袍子挑了個舒服的姿勢往路旁的樹底下?一坐,準備吃瓜看戲。
不多時,他忽然感?覺到身下?的地麵一陣晃動,激得草木土石震顫不止。
怎麼迴事?
陸塵遠凝神?去聽,果然聽到了一陣不一樣的動靜。
馬蹄聲?
聽著還不在少數……
來?的是什麼人?
是來?找這位一看就武功不俗的白衣少俠約架的武林人士?
又或者劫道的悍匪?
總不能是路過吧?
馬蹄聲疾,很快陸塵遠便看到了一隊人馬出現在視野的盡頭。
和他的猜測不一樣,這些人身著輕甲手持馬刀,身上殺氣騰騰,看他們的樣貌粗獷,五官深邃,額頭高挺,不似中原之人,再看他們□□的馬匹,頭戴麵簾,頸佩護甲,身披戰鎧,腳踩鐵掌——
這是戰馬!
來?的人既不是山野草莽,也不是江湖俠士,而是實?打實?的騎兵,
是軍隊!
這怎麼可能!
陸塵遠大驚。
中原物產豐饒,周邊蠻夷時常想領兵進犯,劫掠邊疆,可當今的皇帝勤勉執政,國力強盛,蠻夷小國自知無力抗衡,無不選擇和朝廷交好,絕無膽量敢進犯邊疆,
據他了解,邊疆已經有將近十年未曾有大的戰事,
就算有賊心,也隻敢像東瀛那般偷偷摸摸著來?。
可……
雲北易說,他發現那把劍的時候,劍鞘早已經鏽蝕……
在陸塵遠思緒萬千之時,那支騎兵已經行至白衣俠士的跟前。
為首之人抬臂勒令停止行軍,揚聲高喝:「什麼人敢攔我狼牙軍的路!」
在他的身後,黑壓壓的騎兵如摧城的黑雲,黑底白圖的狼頭旗高高飄揚,無形的威壓隨著頭領的一聲喝問?如排山倒海般壓將過來?,仿佛要把擋在麵前的一切盡數摧毀。
而白衣的俠士,他隻有一個人,和一把劍。
陸塵遠不安地繃緊了神?經,屏住唿吸,擔憂地看向孤身一人的俠士。
那人卻好似什麼都沒有察覺到一般,悠然抱拳一禮,「在下?重?陽子,特在此恭候將軍。」
「哦?」
「請將軍止步於此,領軍折返,莫再前行!
陸塵遠心中一驚,
妄想評一人之言而讓一個領兵的將領撤兵,這無異於挑釁。
明?明?說出這樣堪稱狂妄的話語,重?陽子的神?情卻從容不迫,仿若閑庭信步。
果不其然,騎兵首領仰天長笑,繼而大怒:「就憑你,也想攔住我十萬狼牙軍?中原人都是像你這樣狂妄嗎!」
等那首領笑夠了也說夠了,重?陽子淡淡地說道:「或許吧。」
首領這一次沒有大笑,他看了重?陽子好一會兒,忽然道,「我阿默爾敬重?勇士,你要是肯離開,我就放你一條生路!
重?陽子拱了拱手:「將軍的好意在下?心領。」
阿默爾不願放棄,又道:「我聽說你們中原有句話,識時務者為俊傑。」
重?陽子微微笑了笑,「在下?不過是一介凡夫,哪是什麼『俊傑』呢?」
這一次,阿默爾沉默了一下?,指了指身後強壯的兵馬,「你知不知道,我要是一聲令下?,你會是什麼下?場?」
他語氣平常,說得話卻讓一旁本就攝於軍威緊張萬分的陸塵遠後背一寒。
常聽人說,江湖中的高手個個都能以一當百,
這話說的沒錯。
可當這個「百」換成「千」、換成「萬」、換成披堅執銳兵強馬壯的鐵騎,
勝負又該如何?
絕頂高手也是人,會累、會受傷,力盡之時便會死。
江湖中人行事憑心,但「民?不與官鬥」卻是默認的規矩,
為何?
無非是因為爭不起?,打不過,
再高絕的功夫,在軍隊麵前都不過是螳臂當車,不值一提,
唯一的下?場隻能是被壓進泥裏,碾地粉碎,
恰如此時此刻,擋在上萬狼牙騎兵麵前的重?陽子。
陸塵遠看看黑壓壓一片的兵馬,再看看獨身一人站在小路上的白衣俠士,複又看看隱生騷動的狼牙軍,一顆心高高吊起?,心底有一個聲音越來?越大,
贏不了。
既贏不了,為何留下??
既贏不了,為何不退?
既贏不了,重?陽子最初又為何要以身涉嫌?
再看重?陽子,他白衣翩翩,嘴角含笑,依舊是那副雲淡風輕的模樣,「在下?若是如將軍所說,就此離開,那村莊裏的人又會如何?」
隻有死路一條!
意識到這一點,陸塵遠抿緊了唇,沉默下?去。
來?時他眺望過那座村莊,炊煙裊裊,平靜又祥和。
可要是放狼牙軍過去,那樣平和的村莊頃刻間就會變成悲慘的人間地獄。
「那座村莊裏的人於在下?有恩。」
借宿之情,贈飯之恩,雖小,亦為恩情,
為報此恩,為護村莊,舍下?性命又如何?
重?陽子緩緩抬起?手臂,劍尖之鋒直指阿默爾:「將軍若是不肯止步,在下?隻能請將軍永遠留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