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站在一旁聆聽著整個事件發展的蕭遠山,臉上逐漸浮現出複雜而深沉的神情。
隨著喬峰的講述,那些被深埋在歲月塵埃中的記憶如潮水般湧上心頭,令他不由自主地沉浸其中。
“哼,既然你已知曉了所有的真相,我慕容博今天算是栽了,橫豎都是一死,要殺要剮,任憑你們處置!”
慕容博眼見自己當初的陰謀敗露,深知已無迴旋餘地,而且此刻局勢對他極為不利,對方占據絕對優勢,他就如同砧板上的魚肉一般任人宰割。
他索性挺直腰板,擺出一副視死如歸的強硬姿態說道。
喬峰正欲開口再譏諷慕容博幾句,以泄心頭之憤,卻不想身旁剛剛從迴憶中迴過神來的蕭遠山,再也忍受不住心中多年的怒火。
隻見他怒目圓睜,渾身散發出一股令人膽寒的殺氣,緊接著毫不猶豫地抬起手掌,運足內力,帶著雷霆萬鈞之勢狠狠地朝著慕容博的天靈蓋拍去。
隻聽得一聲沉悶的巨響傳來,慕容博甚至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便當場命喪黃泉。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三十年啦,整整三十年啊!我終於親手為你報了血海深仇,今天總算能夠讓你安息了!”蕭遠山望著眼前慕容博的屍首,眼中閃爍著瘋狂與快意交織的光芒,高舉雙臂,仰頭向天放肆狂笑起來。
那笑聲迴蕩在山穀之間,久久不散,仿佛要將這數十年來所承受的痛苦、憤恨以及無盡的思念統統宣泄出來。
喬峰靜靜地看著陷入癲狂狀態的蕭遠山,心中雖然有些驚訝,但更多的還是理解。
畢竟,三十年前那場慘絕人寰的悲劇給他帶來了太多的傷痛與折磨。
如今大仇得報,如此強烈的情緒反應倒也是人之常情。
所以,喬峰並未出言阻止蕭遠山,而是轉身快步走到慕容博的屍體旁邊,蹲下身子開始仔細搜索起來,說白了就是摸屍。
喬峰心想:這慕容博身為慕容家族的前任家主,光是給馬夫人、白世鏡付定金,就能拿出四千兩黃金,想必身上還藏有不少珍貴之物或者秘籍。
然而,令喬峰大失所望的是,慕容博這老家夥身上竟然連一件像樣的東西都沒有,想來是沒有帶在身上。
喬峰那上前摸屍的舉動,使得正在仰天狂笑的蕭遠山笑聲戛然而止,猶如被人突然掐住了喉嚨一般,整個人都愣住了,臉上露出一副極為無語的神情。
過了片刻,迴過神來的蕭遠山狠狠地瞪了喬峰一眼,沒好氣地說道:“你跟我來!”
話音剛落,他便頭也不迴地轉身離去。
喬峰對於蕭遠山這般態度倒是並未放在心上,隻見他若無其事地彎下腰去,一把拎起地上慕容博那毫無生氣的屍身,緊緊跟隨著蕭遠山的腳步一同離開了原地。
倒不是喬峰心軟,不願意讓慕容博的暴屍野外,實在是因為慕容博的屍體一旦暴露,恐怕會引來許多不必要的麻煩。
倒不如就讓慕容博就這麼悄然無息地死去,也好避免節外生枝。
畢竟,在眾多江湖人士的記憶裏,慕容博早就死了多年,又何必再讓他死而複生,引起軒然大波呢?
不多時,喬峰緊跟著蕭遠山來到了一處隱秘的山洞前。
走進洞內,可以看到這裏麵僅有一些簡陋的日常生活用品,以及單薄的鋪蓋,而在鋪蓋的旁邊,則隨意擺放著幾個酒壇子。
蕭遠山一踏入洞中,便熟門熟路地點燃了洞中的油燈。
剎那間,微弱的火光跳躍而起,如同一顆璀璨的明珠,瞬間照亮了整個昏暗的山洞。
喬峰麵沉似水,將慕容博那毫無生氣的屍身如同丟垃圾一般隨手扔至一旁,而後便靜靜地佇立原地,眼眸深邃如淵,默默地注視著眼前發生的一切,自始至終未曾開口言語。
站在一旁的蕭遠山微微瞇起雙眼,似乎在沉思著什麼。
少頃,隻見他猛地伸手扯下頭套,剎那間,一張與喬峰酷似無比的麵龐展露無遺。
隻是相較於喬峰的英氣勃發、正值壯年,蕭遠山臉上更多了幾分歲月留下的滄桑痕跡。
“看到我的這般模樣,你莫非就不感到訝異麼?”蕭遠山緊盯著喬峰,緩緩開口說道。
喬峰聞言,嘴角微微上揚,流露出一抹不易察覺的冷笑:“有何可意外的?
我既能夠查清三十年前的雁門關之戰背後隱藏的真相,自然也不難推斷出您老的真實身份。”
喬峰的話語毫不客氣,仿佛對麵之人並非自己的生父,而是一個素昧平生的陌生人。
聽到喬峰如此冷漠的迴應,蕭遠山不禁臉色一變,怒聲喝道:“逆子!你難道見到親生父親,連一聲爹都不肯喚出口嗎?”
喬峰目光冷冽地直視著蕭遠山,聲音低沉而堅定地道:“自從您當年狠心將我棄之不顧那一刻起,咱們之間便已恩斷義絕,再無任何牽連。
今日我前來此地手刃慕容博,無非是要替三十年前枉死在雁門關外的眾多冤魂討迴一個公道,徹底終結那段不堪迴首的過往罷了。”
“你……”蕭遠山聽著喬峰的話,氣得渾身發抖,伸出手指著喬峰,嘴巴張合數次,卻終究未能說出一句話。
麵對喬峰這般決絕的態度,蕭遠山又著實找不出半點兒理由去斥責對方。
畢竟,當初的確是他先拋棄了喬峰這個兒子,如今又怎能奢求喬峰會原諒他?
想到此處,蕭遠山長歎一口氣,滿臉落寞之色。
“罷了,罷了,隨你吧!這些年,我始終隱匿於少林之中,日複一日地埋頭習武,同時也不忘四處探尋仇人的蛛絲馬跡。
唉……我確實未曾盡到身為一個父親應有的責任。”蕭遠山不禁長籲短歎起來,言語之間滿是愧疚與自責之意。
“沒想到,昔日那場雁門關之戰,其幕後黑手竟是那陰險狡詐的慕容博!
我更沒想到的是,當年除了你我父子二人得以僥幸存活之外,還有四個人生還?”蕭遠山頓了頓,接著道。
“確切的說,如今尚存於世者僅剩三人。丐幫的前任幫主汪劍通,已於前些年病故。
正是他指派我為丐幫幫主之位。”喬峰略作思索後,出言更正道。
“病故?哼!那真是太便宜他了!倘若此人膽敢再出現在我麵前,我非得親手斃了他不可!”蕭遠山冷哼一聲,臉上流露出一抹深深的不屑之情。
“其實,說白了,當日那些前往雁門關設伏圍堵您的二十多位江湖人士,他們對於其中內情並不知曉,隻不過是受到了慕容博的蒙騙蠱惑罷了。
而今您已然手刃慕容博,大仇得報,不如就此作罷,放下過往的恩怨情仇。”喬峰稍作遲疑,還是忍不住開口勸慰起蕭遠山來。
“我的事情不用你管,你過好你自己的日子就行了,我不會去打擾你的生活,我們兩個就當從來沒有見過麵。”
蕭遠山冷冷地丟下這句話後,便迅速從懷中掏出一個黑色的頭套戴在了頭上,似乎不想讓任何人看到他此刻的麵容。
然後他轉身,毫不猶豫地邁開腳步,準備就此離去。
喬峰望著蕭遠山那決然離去的背影,心中五味雜陳。
喬峰看著打算離去的蕭遠山,略微遲疑了一下之後,還是開口喊道:“等一下。”
蕭遠山聞言身形微微一頓,但並未迴頭,隻是靜靜地站在原地等待著喬峰繼續說下去。
喬峰深吸一口氣,緩緩說道:“我勸你以後不要再迴少林了。
少林藏經閣中有位掃地僧,其武功之高可謂深不可測,據我猜測,他很有可能已臻先天之境!
此人多年來一直隱匿於藏經閣內,看似平凡無奇,實則深藏不露。
掃地僧之所以沒有管你和慕容博偷練少林武藝,這其中緣由有二。
其一,少林武藝剛猛霸道,如果修煉者沒有高深的佛法,或者獨特的心法來化解其中蘊含的戾氣,久而久之必然會損傷自身經脈,甚至危及性命;
其二,我推測這位掃地僧或許與慕容家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但由於某些原因,他不會輕易離開少室山,更不會隨意插手慕容家之事。”
聽完喬峰這番話,蕭遠山沉默良久。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一般,周圍隻有微風輕輕拂過樹葉所發出的沙沙聲。
終於,在漫長的寂靜過後,蕭遠山緩緩吐出三個字:“知道了。”聲音低沉而又略帶一絲無奈。
隨後,他再次邁步向前走去,身影漸行漸遠,直至消失在喬峰的視線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