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天,送大蓮他們上了迴海城的公交車,李天明去村支部開了拖拉機,帶全家人一起去了大柳鎮。
嘭!
一股子白煙升騰,振華留下了他出生之後的第一張照片。
“這孩子膽量不小,別人家的孩子拍百歲照,總得哭上一場。”
別說孩子了,李天明第一次用這種照相機拍照,都被嚇了一跳。
接著,李天明和宋曉雨帶著孩子照了一張,全家人又一起拍了全家福。
“上色嗎?”
李天明這次猶豫了,之前的結婚照,他都不好意思拿出來,那小紅臉蛋兒,看著像唱大戲的。
“上!”
交錢,拿票。
“一個禮拜後過來取照片。”
離開照相館,看時間快晌午了,李天明帶著全家人一起去吃飯。
“怎麼有空來鎮上了?”
張麗梅依舊在擺攤賣餛飩,隻不過不年不節的,生意並不好。
攤子邊還立著幾捆笤帚。
“這是你兒子?”
張麗梅看到了宋曉雨抱著的振華。
“你咋知道是兒子?”
“長的像你,要是閨女像你,那可就壞了。”
會說話嗎?
李天明雖然不能說長得有多帥,可濃眉大眼的,也挺受端詳。
十裏八鄉的,誰不說是個俊後生。
“咋沒帶孩子一塊兒出攤?”
這話剛一說出口,張麗梅的表情立刻變得黯淡,眼裏的光也瞬間消失不見。
“沒了!”
呃……
李天明想給自己一嘴巴。
讓你嘴欠。
張麗梅擠出一抹苦笑:“沒了也好,省得將來受罪!”
兒子是個啥情況,張麗梅不是不知道。
“對不起啊!我……”
李天明麵露尷尬,隨口一問,還問到了人家的痛處。
“沒事,早點兒走了,下輩子好好的托生個好人家。”
一個唐氏兒在如今這個年月,就算長大了,將來的日子也別想好過。
“你們坐著,我去煮餛飩。”
張麗梅背過身,努力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天明!”
宋曉雨此刻也麵露不忍。
隻有當了媽,才更能體會母親對孩子的感情。
就算是個殘疾孩子,可隻要活著,對當媽的也是一種安慰。
孩子沒了,沒有人比母親更痛苦。
“張麗梅,這笤帚怎麼賣的?”
張麗梅忙著煮餛飩,頭也沒迴。
“咋?又想幫我啊?”
“我家裏還不能買笤帚啊?”
“能,兩毛錢一把,保證結實。”
說著就要去解繩子。
“別拆了,我都要了。”
張麗梅猛迴頭,張了張嘴,想說話,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她從小自尊心就強,最不想的就是別人可憐她。
可麵對李天明的幫助,她實在不知道該怎麼拒絕。
“我拿迴去送人不行啊?”
這次,就連平時最節儉的李蓉都沒有阻止。
天亮更是直接上手,把那幾捆笤帚給裝在了車上。
吃完餛飩,李天明付了錢,沒再多說什麼,帶著一家人離開了。
張麗梅攥著錢,兩行淚不自覺的滑落。
“天明,她是你同學,能不能幫幫她啊?”
宋曉雨是個心軟的,但並不聖母,知道什麼人能幫,什麼人不能幫。
“你想讓我咋幫她?”
“廠裏……”
宋曉雨想的很簡單,把張麗梅安排進電風扇廠,有一份穩定的收入,總比在街上擺攤賣餛飩強。
“廠裏肯定不行,咱們村還有好些人進不去呢,她一個外村的,咋也輪不上她。”
宋曉雨還想再說,被李天明給攔下了。
“等等吧!等……”
話沒說完,已經走到了大柳鎮公社的門口。
先去找了李學國,鎮公社書記打了招唿,手續很快就辦好了。
不是後來的小紅本本,而是一張大獎狀。
抬頭寫著茲證明,後麵是李天明和宋曉雨的個人信息。
雙方自願結為夫妻,經審查與中華人民共和國婚姻法的規定相符,準予登記。
上麵還蓋著大柳鎮公社的大印。
宋曉雨捏著結婚證的兩個角,緊張兮兮的,也不知道是該折起來,還是……
“你們在這兒等我,我去找學國叔說個事。”
今天來大柳鎮,除了領結婚證,還有件要緊事和李學國打個招唿。
“啥事,說吧!”
李學國接過李天明遞給他的煙,劃了根火柴點燃。
“中學蓋得差不多了,還缺點兒桌椅板凳。”
“這事我迴頭找縣物資局的丁滿意,讓他辦,還有呢?”
李天明找他肯定不隻是桌椅板凳的事。
這小子是個能折騰得,消停了一陣子,肯定又要不老實了。
“是……這麼個事!”
李天明也點上了一根煙。
“中學搬到李家臺子,村裏的孩子們上學倒是方便了,可大魚澱、小魚澱那幾個村子的學生上學,這下又要繞十幾裏路。”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李學國之前想過在現在學校的基礎上重蓋,可縣裏、鎮裏都沒錢。
思來想去的,這才打了李家臺子的主意。
誰讓李家臺子有錢呢!
這個事剛開始運作的時候,其他幾個村的人也不同意。
誰願意讓自家孩子起早貪黑的,就為了上個學。
可禁不住李學國的反複勸說,而且老中學的教室,確實早就破敗不堪了。
別說下雨,就連刮風,學校都得停課。
誰也不知道啥時候就得垮了。
為了孩子,其他幾個村的主任也隻能咬著牙答應了。
現在校舍快蓋好了,李天明突然提起這個,是啥意思?
“大家都知道啊!我當時也征求了那幾個村主任的意見,你想說啥?”
“我是想說,如果長甸河上能有座橋,那樣就方便了,您說是吧?”
廢話!
誰還不知道修座橋,對所有人都有好處。
“你小子不會想讓我和縣裏申請資金建橋吧?”
不等李天明迴話,李學國直接讓斷了這個念想。
“這個事提都別提,縣裏可沒有這麼多的錢。這個事如果找市裏,或許還有點兒希望。”
縣裏不富裕,市裏的財政就寬裕了?
現在要錢的地方特別多,每個月隻是開工資,就需要一大筆錢。
哪有錢投到他們這個小地方。
“學國叔,您誤會了,我沒打算向縣裏和市裏伸手。”
“不朝縣裏和市裏伸手,你修橋的錢……”
李學國突然瞪大了眼睛。
“天明,這可不是開玩笑的。”
李天明笑道:“我也沒和您開玩笑啊!”
李學國站起身,在辦公室裏來迴走了好幾圈。
“天明,這事……你和學慶商量過?”
“不和學慶叔商量,我也不能和您提這個事啊!”
“村裏人……”
“今天迴去開會通知。”
李學國注意到,李天明說的是通知,不是討論。
“你們可不能在村裏搞一言堂。”
“您放心,保準大家都讚成,和您說實話,這麼多錢……拿在手裏,我們心裏也不踏實。”
錢賺到了,可怎麼保住這筆錢,李天明心裏也沒底,總想著盡快花出去,圖個心安。
與其讓人惦記,倒不如用在村裏。
長甸河這麼多年將李家臺子和大柳鎮隔開,去海城也要多繞十幾裏路,要是能有座橋的話,往來可就方便多了。
“這可不是一筆小錢。”
“我知道!”
“你來找我,想讓我幫著做什麼?”
“建橋的錢,我們出,這也算取之於民,用之於民,可這橋怎麼建,還有需要的材料……”
李學國點點頭:“明白了,你是想讓我找王主任,通過王主任來解決,你自己也能見著王主任,為啥不直接和他說?”
李天明又遞過去一支煙:“叔,縣裏的胡主任差不多該調走了吧?”
呃……
李學國一愣,手一抖,夾著的煙掉在了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