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林衛所是個四合院式建築。
聽到聲音,所有人都走了出來。
隻見一個佝僂著身子的老太監,正上氣不接下氣地傳令。
指揮使王輕侯趕忙來到近前,客氣地拱手道:“敢問費公公,王爺這話是何意?”
在燕王後宮裏,雖然樓之敬的地位最高,但樓宗師隻聽從王妃號令。
而眼前的費承恩公公,則是從小伺候林鎮北長大的親信,備受燕王信任。
費承恩麵對王輕侯的問詢,嗬嗬笑著,意味深長的小聲道:“王大人,你把人抓得太久了。”
“公公是說何人?”
“宋鴻漸掌櫃啊,難道不是你們抓的?”
“是在下抓的,可他隻是區區一個商賈,何勞王爺過問?”
“這你就不懂了吧。”
“還請公公指點。”
王輕侯雖然大權在握,但對眼前這位燕王近侍卻不敢不敬。
費承恩四下看了看,周圍全都是北林衛,欲言又止。
王輕侯大聲吩咐道:“都進去!”
林舒趕忙跟眾人退迴到公房之內,關上門。
王輕侯這才躬身做個請的手勢道:“請公公移步,裏麵奉茶。”
“好說,好說,”費承恩顯然心情不錯,跟隨王輕侯進到公房。
來到房間之內,王輕侯從懷中掏出一袋銀子,塞到費承恩手裏道:“區區薄禮,不成敬意,請公公喝茶。”
費承恩之前有禮便收。
可是此次卻把手縮迴去,笑著道:“王大人客氣了。
方才咱家看到世子也在這裏,王大人從龍之功,前途無量啊。”
“還是費公公眼睛毒辣,一眼便看到了。”
“可不敢瞎說,咱家這雙眼睛,不該看的,啥都看不見。”
“咱家隻是王爺身前一個奴才,王爺不跟咱家說,咱什麼也不知道。”
王輕侯會意,慢慢把銀子收迴懷裏,心中暗自喟歎。
之前把世子弄進北林衛,他還以為是燙手山芋。
可現在看來,竟然是一張保命王牌。
下一代燕王在這裏,他不自覺間已經成為世子羽翼,可保幾十年富貴。
“還請公公指點,那宋鴻漸為何動不得?”
王輕侯問道。
費承恩淡然說道:“王大人以為,王爺之前數次北伐,錢從何來?
您莫不會以為,僅憑北燕這百十座城,就能養起這數十萬鐵騎吧?”
王輕侯試著問道:“難道商賈也出錢了?”
“那是自然,”費承恩道:“王爺每次出征,花錢都跟流水一般。
商賈們坐擁海量財富,自然要孝敬一二。
那宋鴻漸每次捐錢,都在前三之列。
因此王爺親自下旨,讓禮部為其頒發忠義旌表。
承諾可免三次流放以下罪責。
如今,他卻不明不白被你們北林衛給抓了,那些捐錢的商賈們,現在群起抗議,你讓王爺怎麼辦?
王爺還要不要下次北伐?
將來還要不要商賈們出錢?”
“有這等事?”
王輕侯不由吸一口涼氣。
他萬萬沒想到,宋鴻漸一個商人,背後能有這等背景,還做過王爺的金主。
要是耽誤了王爺北伐大業,他就百死莫贖了。
畢竟燕王畢生的夢想,就是持續北伐,逐匈奴於漠北。
費承恩道:“如今不止是商賈們抗議,連禮部官員,禦史臺的禦史們,全都在上書彈劾大人。
剛開始王爺還給壓著,可是現在越鬧越兇,王大人這裏又沒有切實證據,你讓王爺怎麼辦?
所以,大人好自為之吧。”
“多謝公公提點,在下知道了,”王輕侯點了點頭。
他心裏清楚,抓捕宋鴻漸,直指禮部尚書雲千重。
禮部的官員上書彈劾他,必然是雲千重的反擊。
但他也的確沒什麼證據,繼續關押宋鴻漸。
之前林舒提到,以宋鴻漸參與做套,害死韓忠富為理由。
現在看來單薄了些。
“就依王爺之言,明日午時,若無其他證據,在下必定釋放宋鴻漸。”
“你若將他,就這麼放了,不止北林衛授人把柄,王爺也會顏麵受損。”
“大人別在咱家這裏浪費時間了,趕緊去找證據吧。”
費承恩說完,一扭一扭地離開。
王輕侯陷入沉思之中。
抓了宋鴻漸,竟讓他進退兩難。
若是無證據釋放,他便是捅了馬蜂窩,會成為眾矢之的。
可繼續關押下去也不行。
“來人,把林舒叫來!”
王輕侯命令道。
不多時,林舒來到了這間公房,抱拳道:“參見大人。”
“剛才你也都聽見了,王爺下令,明日午時之前,必須釋放宋鴻漸。”
林舒冷笑一聲道:“想必是禮部發力,給大人施壓,要把宋鴻漸救出去。
他們著急,正說明我們做的是對的,大人不能屈從啊。”
“本官倒是不想屈從,可如今不止是禮部,連禦史臺都牽扯進去,王爺不可能一直偏袒。”
王輕侯抬頭道:“你那裏還有沒有進展?
要是沒有,就趕緊考慮善後。”
“卑職正準備向大人稟報,”林舒道,“派去朔州調查之人迴來了。
那宋鴻漸果然有妻有妾,而且有一兒一女,如今均下落不明。
他們必然被雲氏控製為人質。
若能找到宋氏家眷,必能撬開他的嘴。”
“哦?”
王輕侯不由眼睛一亮。
可是隨即便暗淡了下去道:“能查到這些也很難得。
隻可惜沒時間了。
王爺之命,不能違逆。
到明日午時,還有十幾個時辰。
這麼短的時間,想要找到人,無異於大海撈針。
還是先想好善後,將來慢慢找尋吧。”
“若放了宋鴻漸,雲家必會將其轉移走,這條線就全斷了。”
“那又怎樣?事已至此,別無他法,聽命行事!”
王輕侯擺了擺手,示意林舒出去。
林舒隻好離開公房。
迴到他們總旗的房間。
陳青木急問道:“指揮使大人有何吩咐?”
林舒歎口氣道:“明日午時之前,釋放宋鴻漸。
我們必須在這十幾個時辰之內,找到他家眷。”
“這怎麼可能?”
陳青木道:“如今我們一點線索也沒有,甚至他家眷在不在燕京都不知道,去哪裏找?”
林舒手指敲著太陽穴道:“他們或許算漏了一樣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