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安世盯著林舒取出的兩塊石頭,用一塊磁鐵吸了一下。
那塊石頭隻是動了動,卻沒有被吸起來。
劉安世道,“大人,老朽當初帶人去礦場巡視,也曾見識過礦石是什麼樣子。
真正的礦石,含鐵高,用這塊磁鐵能輕鬆吸起來。
像這種石頭,雖然也含鐵,但卻遠遠達不到煉鐵標準。
在當時,這些石頭都當做廢石,扔了都沒人要。
如今大人竟然要命人去采,若說出去,恐怕會惹來大家嘲笑。”
林舒淡然道;“我管他什麼人嘲笑。
你隻要按照我說的去做就行了。
反正將來吏部官員下來,問責的是我。
所有一切責任,由我一力承擔。”
劉安世見林舒如此倔強,隻得點點頭道:“既然如此,老朽那便遵命而行吧。
誰讓大人有恩於我劉氏?
我會派出族中子弟,召集鄉親們前來挖石頭。”
林舒道:“若讓鄉親們白白幹活,恐怕沒人會來。
你就傳令下去,前來挖石頭的鄉親,每天給一錢銀子的工錢。”
劉安世吃一驚道:“每天一錢銀子,一個月就是三兩。
就算當初鐵礦豐盈時,一個青壯都賺不了這麼多錢。
大人確定,真要開出那麼豐厚的報酬?”
林舒道:“鄉親們背石頭那麼辛苦,一個月賺三兩多麼?
根本就不多。”
“好吧,”劉安世歎口氣道,“大人說什麼便是什麼。
隻不過,那礦場和煉鐵場已經荒廢許久,想要重開,需要不少銀子。
再加上百姓前來,人吃馬喂,恐怕也不是個小數目。”
林舒道:“如今府庫中存有從黑風嶺劫來的銀子,正好可做啟動資金。”
劉安世頓了頓道:“雖然大人鐵了心做此事,但老朽還要提醒大人一句。
府庫中的銀子花出去,極有可能血本無歸。
將來吏部的大人們下來考核,若是沒有交齊賦稅,或許隻是降職便可。
但若分文不交,不止要被免職,恐怕還要問罪。
大人真要如此?”
林舒道:“我寧願去賭一把。
要麼贏個盆滿缽滿,要麼輸個精光。”
“那好,”劉安世道,“老朽聽令而行便是。”
他說著,衝著林舒拱了拱手,飄然離去。
林舒隨即根據記憶中的樣子,用毛筆畫了一個磁鐵選礦機。
其實原理很簡單,就是把磁鐵密密麻麻地排起來,布滿一個水桶粗圓滾的一半,然後橫過來,讓它轉動。
破碎後的石塊源源不斷地落到圓滾上。
當落到磁鐵麵時,便會被磁力吸引住。
當傳到沒有磁鐵麵時,便會脫離開來。
如此那些精細的礦石,便被篩選出來。
他畫好圖紙後,便派人去尋找能工巧匠製作。
……
劉安世的動作很快。
他迴到家後,立即招來族中親近子弟。
當他說出,林舒準備任命劉氏子弟為吏員時,大家都感到興奮異常。
以前程家的家勢遠不及劉家,正因為程仲德做了縣丞,大肆任用族中子弟,所以程家在躍然而上,成為第一大族。
如今這好事終於輪到劉家了。
隻不過大家興奮過後,冷靜下來,卻隱隱感到憂慮。
劉安世的二兒子道:“爹,這林大人重用我劉家子弟,當然是好事。
可是那山上已經沒有礦了,大人卻讓百姓去挖廢石,這不是徒勞無功?”
“是啊爹,”劉安世的一個侄子道,“馬上就到吏部考核的日子,大人不想著如何征集賦稅,卻派人做這些莫名其妙之事。
難不成大人以為,那些廢石能煉出鐵?”
劉安世歎口氣道,“我已經再三提醒大人,可他執意如此,我有什麼辦法?
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也許,我劉家的好運,隻有這兩個月的時間。
不管怎麼說,他救了婉兒一命。
就算知道他這個縣令,隻能做兩個月。
我劉氏一族也應當盡力而為,不可有絲毫懈怠。
就算他將來免職,也怪不得我劉氏了。”
“好吧,就依父親……”
劉氏族人達成共識,無論如何,也要完成林舒這最後的命令。
他們派出子弟四處發布命令,講明縣裏召集青壯去山上采石頭。
說清楚報酬之後,整個六華縣的青壯全都轟動了。
之前煉鐵全盛時期,他們每個月都賺不了三兩銀子。
而那時的日子,對大家來說,已經是美好的迴憶。
畢竟一人受苦受累,全家人都能吃飽。
如今縣衙又重新召集采礦,還開出這麼豐厚的報酬。
一時間報名者雲集,全縣百姓趨之若鶩。
劉家子弟充當組織者的角色,把大家組織起來,開始沿著原來的礦脈,繼續挖掘。
其實,這條礦脈當初已經枯竭了。
那時候掌管冶鐵的官員,確定采出來的石頭已經煉不出鐵,所以便廢棄了。
如今縣衙又讓重新開采,大家不免滿頭霧水,百思不得其解。
悶著頭幹活,到飯點的時候,竟然有人抬上來白花花的白麵饃,讓大家敞開了吃。
所有鄉親都興奮得快要蹦起來。
沒想到在這裏幹活,還有白麵饃吃。
這是在家裏都享受不到的待遇。
眾人放開肚子,每人都吃的肚子溜圓,直到再也吃不下去了,這才打住。
有個中年漢子打著飽嗝感慨道:“這白麵饃真好吃,已經不記得有多久,能吃得這麼飽過了。”
旁邊有人接口道:“我這一輩子,就沒這樣放開肚子吃過。
甭說能賺工錢,隻是能這樣管飯,便心滿意足了。”
“可是……你們想過沒有,”有個上了歲數的人,蹲在地下沉吟道,“當初這條礦脈,已經煉不出鐵了。
冶鐵官親自判定過,方才讓咱們放棄。
要不然,那些官員也不至於離開。
如今縣衙重新挖這條礦脈,就突然又能煉出鐵?”
“是啊,大河無水小河幹,要是縣衙煉不出鐵,這好日子能過幾天?”
“到時候恐怕允諾的工錢,也隻能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不管怎樣,能在這裏吃一天,便是賺一天,即使到時候給不了工錢,也沒辦法。”
“這縣令大人不錯,就憑他蕩平山匪,便值得咱們為他賣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