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境既定，澧朝遂將精力聚焦於國家生產(chǎn)發(fā)展。


    不過，此前迭經(jīng)災(zāi)荒、戰(zhàn)亂，加之與西汴對峙半載，耗費巨大，國庫空虛。


    雖然，自地方官員至後宮嬪妃，皆厲行節(jié)儉，裁撤冗費。


    然而，所省之資相對國庫虧空而言，不過九牛一毛，無濟於事。


    另一方麵，百姓生活方才有複蘇之象，此時也無法增加賦稅，若是增稅，恐致民怨。


    種種緣由之下，於是朝廷頒詔，令各級官員向各地商賈富戶借貸。


    詔曰：“凡商戶捐贈銀五十萬兩以上者，朝廷將其列為當(dāng)朝扶持產(chǎn)業(yè)，樹立商號聲譽。若捐銀百兩以上，可賜其家族一人九品副職，司職當(dāng)?shù)厣绦斜O(jiān)管事務(wù)。”


    聖旨既出，百姓與商戶皆議論紛紛。


    有幾個豪商巨賈慷慨解囊，捐資百萬兩；亦有稀微商戶捐銀五十萬兩。但是，其餘商戶多捐銀數(shù)百至數(shù)千兩不等，僅僅表達(dá)以響應(yīng)皇命的態(tài)度。


    琉華宮內(nèi)，也正熱議著那道新頒的政令。


    林侯爺身為外戚，率先垂範(fàn)，慨然捐出了自家田鋪一整年的稅收。見此情形，其他嬪妃的母家也紛紛響應(yīng)，或多或少地有所捐贈。


    此時，雲(yún)珊匆匆入內(nèi)，欲向林妃娘娘稟報所探得的消息。


    林鈺見狀，便吩咐乳母將大皇子抱至別處，殿內(nèi)隻留下了她與雲(yún)珊、雲(yún)錦二人。


    雲(yún)珊輕聲稟道：“娘娘，皇後娘娘的母家至今尚未有所表態(tài)。”


    林鈺微微頷首，解釋道：“皇甫家子嗣本就不旺，加之英國公平日裏治家極嚴(yán)，家族旁支之人也未將心思放在田莊鋪子的經(jīng)營管理之上。”


    她略作思忖，繼續(xù)說道，


    “若依國法細(xì)細(xì)徹查，恐怕這些世家大族或多或少都有些見不得光的斂財手段。不過，皇甫家定是清白的，斷無此類行徑。”


    二人點頭，雲(yún)珊開口道：


    “娘娘說的是。不過單靠各家官員集資，恐怕難有顯著成效。畢竟在這節(jié)骨眼上，誰家若拿出一大筆錢來，萬一被言官參上一本，那可真是惹禍上身，自找麻煩了。


    “可那些商戶個個腰纏萬貫，陛下已然下旨，願以捐銀百萬兩換得一官職，為何響應(yīng)者寥寥，如此冷清呢？”雲(yún)錦麵露疑惑，不禁開口問道。


    林鈺輕蹙眉頭，壓低聲音緩緩解釋道：“這用百萬兩銀子換來的不過是個斜封官罷了，少時，父親便提起過那些斜封官，”


    “既不能世襲傳承，亦無法獲得晉升之途。況且，即便是捐了錢得了官，其子孫後代依舊擺脫不了商籍的身份。”


    “那豈不是依然不能參加科舉考試，也無法參與武試求取功名？”


    “如此一來，自然對那些商戶沒什麼吸引力。”雲(yún)珊微微點頭，附和道：


    “商行之中本就有其自身的管理和領(lǐng)頭人物，那些家中能夠拿出百萬兩銀子的商戶，大多已經(jīng)是當(dāng)?shù)厣绦械男蓄^，在商界頗具勢力。”


    “雲(yún)珊說到點子上了，這九品小官所能帶來的權(quán)力，在他們眼中，恐怕實在是不值一提，無足輕重啊。”


    林鈺神情憂慮，麵露不忍之色，歎道：“可是，本宮實在不忍看著陛下為了此事焦急勞神。雲(yún)錦，不如就將本宮的嫁妝拿出一半，去典當(dāng)換些銀錢，也好為陛下分憂解難。”


    雲(yún)珊連忙勸阻道：“娘娘，宮中諸事繁雜，平日裏需要打點之處甚多。您若將嫁妝捐了出去，日後若有急需用錢之時，可就難辦了。”


    “再者，娘娘若是率先捐出嫁妝，這豈不是越過了皇後娘娘的風(fēng)頭？況且咱們林侯爺已經(jīng)帶頭捐出了田鋪稅收，若是娘娘再如此行事，恐怕會有人指責(zé)娘娘逾越了尊卑之序。”


    三人正這般議論紛紛之時，忽聽得一陣敲門聲，原來是莊姑姑前來，帶來了新的消息。


    “聽聞有一位姓李的大商人，竟捐出了八百萬兩白銀！”莊姑姑一邊快步走進(jìn)殿內(nèi)，一邊激動地用手比劃著，神情中滿是驚歎。


    “陛下得知此事後龍顏大悅，打算宣召這位商人進(jìn)宮，好好地褒獎一番呢。”


    “八百萬兩？！”林鈺等人聞言，皆是一驚。


    這八百萬兩白銀，可抵得上鄴州一整年的稅收了啊，要知道，鄴州可是澧朝五州之中最為富庶的一州。


    “究竟是何方巨富，竟有如此雄厚的財力？”雲(yún)錦滿臉疑惑，忍不住開口問道。


    林鈺微微皺眉，暗自揣測說道：“李姓？莫不是南州經(jīng)營瓷器琉璃生意的李家？聽聞，他家公子李茂這幾年來到了京都。我還未出閣時，便聽表哥李崧提起過李家的事。”


    不經(jīng)意間提到李崧，雲(yún)珊的心還是不由得隱隱作痛。


    她暗自定了定神，緩過神來，開口閑聊道：“如此豪擲八百萬兩的大手筆，不知這位李姓商人究竟所求為何呢？”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討論著，林鈺的神情也漸漸放鬆下來。如今，皇帝煩悶時她便跟著憂愁，皇帝開心時她也隨之喜悅。


    ————


    “草民叩見陛下，草民不求封官之賞。”李茂在殿前恭敬跪下，言辭懇切。


    “哦？李公子竟有這般赤誠的家國情懷，實乃我朝之幸事。”皇帝微微抬手，溫和示意他起身迴話。


    然而，皇帝言畢，李茂卻依舊長跪在地，神情凝重，似有重要之事欲言又止。


    皇帝見狀，微微頷首，示意他但說無妨。


    “陛下，草民鬥膽，願冒死進(jìn)一言。陛下以捐銀百萬賜予官職，此乃朝廷莫大之恩賞，然而對於諸多商戶大戶而言，這般激勵恐尚顯不足。”


    “哦？”皇帝麵色平靜，不置可否，淡聲道，“繼續(xù)說。”


    “自先帝之時起，便時有斜封官冊封。然而，這些斜封官在朝中常遭眾臣鄙夷輕視，既無實際權(quán)力，又無晉升之可能；”


    “在商行之中，還流傳著這樣一句戲言：‘一朝獲封斜封官，十載銀錢難收迴。朝中同僚皆諷嘲，商界同行亦嗤笑。’”


    “大膽！休得妄言！”掌事太監(jiān)扯著尖細(xì)的嗓子，厲聲嗬斥李茂。


    皇帝輕輕擺了擺手，安撫道：“無妨，讓他繼續(xù)說。”


    李茂重重地磕了個頭，而後說道：


    “草民此次捐贈八百萬兩白銀，並非為一己私利謀官討封。若說草民心中所求，倒是確有一事，想懇請陛下恩準(zhǔ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