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珊和女醫(yī)對視一眼,收拾藥箱,跟著小廝匆匆前往那戶人家。到了地方,隻見宅子裏氣氛壓抑,眾人神色匆匆。
踏入那宅子二門,雲珊便覺氣氛異樣。
庭院中,幾個家丁正佯裝打掃,他們身型壯碩,臂膀與胸膛高高隆起,舉手投足間帶著練家子特有的利落與沉穩(wěn)。
雲珊眼角餘光掃到,這些家丁看似專注於手中活計,可那黑沉沉的目光,卻如影隨形,緊緊跟隨著她和端娘的一舉一動。
自他們身邊走過,雲珊隻覺得後背隱隱發(fā)毛,莫名地忐忑不安起來。
女醫(yī)快步走進姑娘的房間,一番診治後,眉頭皺得更緊了。
雲珊在一旁看著,心中疑惑更甚。
這時,她不經意間瞥見床頭的一幅畫卷,畫卷微微卷起,露出一角,上麵似乎畫著的是戰(zhàn)場上的場景,隱約能看到一員武將的身影。
雲珊趁人不注意,假裝蹭掉了那幅畫,撿起的時候輕輕展開畫卷瞧著。
隻見畫中武將英姿颯爽,盔甲鮮明,而那麵容,卻不相識。
正當她想要細看時,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厲喝:“你們在幹什麼!”雲珊和女醫(yī)一驚,轉身,隻見姑娘的母親滿臉怒容,正快步朝她們走來。
那母親疾步上前,一把奪過雲珊手中的畫卷,眼神中滿是驚慌與惱怒,“誰許你們亂動我家東西的!”
還沒等雲珊和女醫(yī)反應過來,她便迅速將畫卷扔進一旁的火爐,火焰瞬間吞噬了畫卷,隻留下縷縷黑煙。
雲珊強裝鎮(zhèn)定,臉上掛著歉意的微笑,“實在對不住,我方才不小心碰落了畫卷,想著撿起來整理好。”
那母親冷哼一聲,顯然並不相信,卻也沒再說什麼,隻是催促女醫(yī)趕緊給姑娘診治。
女醫(yī)一邊診治,一邊用眼神暗示雲珊。
雲珊微微點頭,趁著眾人的注意力都在病床上,悄悄打量起房間來。
她發(fā)現,雖然房間被刻意收拾過,但還是有一些蛛絲馬跡透漏著畫像中男子的身份,比如窗臺上擺放著的一個精致的玉佩,樣式古樸,明顯是男子佩戴之物。
從那戶人家出來後,雲珊和女醫(yī)都陷入了沉默。
迴到醫(yī)館,雲珊才開口:“此事必有隱情,那畫中人不是林驍將軍,看年紀和林將軍相仿,或者稍大些,卻被她這般匆忙燒掉,太可疑了。既然那女子夢話裏提到林驍,我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
雲珊開始四處打聽那戶人家的消息,她從街頭巷尾的閑聊中得知,這家人是一年前突然搬來的。
家丁也是一起帶來的,十幾口人平日裏深居簡出,很少和鄰裏往來。
她又想起女醫(yī)提到的那把佩劍和劍柄上的紋路,便迴到李府後翻起了本朝的一些故事記事書本。
一直到深夜,雲珊終於在一本畫冊子裏翻到了一模一樣的紋路。
“是她?”
雲珊想起瞻前和她說起的往事。
林驍曾在教坊司裏隱秘安置過一位故友的遺孀。那故友卻是廢太子的左膀右臂,在宮變時已經死了。
生前,故友結識了一位女子,兩人情投意合,未娶去納,女子成了他的外室。
......
而繈褓中的孩子,應該正是那位故友唯一的後代。
她們一家是一年前搬來的,推算一下時間,應該是女子離開教坊司後。
或許是誕下了孩子,啼哭的嬰孩不便隱藏在教坊司了。
可是,可是為何?她母親讓她將那嬰孩認作弟弟?
罷了罷了,這不過是人家的私事。
雲珊換了中衣,睡下,在即將入眠時,雲珊卻突然想到:
這女子,難道身世上還有什麼別的隱瞞的秘密?
此人是林驍保下的,若她身世有疑,會不會對林驍有影響?
想到這一點時,雲珊來迴翻身,不得安寢。
不急不急,此事要查明,需徐徐圖之。
且她既然已經出現過在那女子的家裏,想必已有密探將此事稟告上麵。那麼,倒正好不必避著此事了。
第二日,日上三竿,雲珊方起身。
這邊雲珊正在洗漱,阿福在院中唿喊。雲珊忙整理一下出來,問他可是醫(yī)館出了什麼事,阿福搖搖頭,又點點頭,神色凝重,欲言又止。
“小姐,醫(yī)館倒是沒事,可門口來了個奇怪的婦人,身上帶著傷,看著怪可憐,不肯看診治療,又不肯說咋迴事。”
雲珊快步走向前堂,隻見角落裏坐著一位婦人,身形佝僂,破舊的衣衫遮不住手腕處青紫的瘀傷,頭發(fā)蓬亂,低垂的眉眼間滿是驚惶與怯懦。
雲珊輕聲詢問,那婦人許久才緩緩抬起頭,露出半張紅腫的臉,眼神躲閃,囁嚅著:“大夫,求您,給我些不要錢的藥就行,我……我沒啥大事。”
雲珊搬來凳子,在婦人身邊坐下,和聲細語:
“你放心,在這醫(yī)館裏,沒人能再欺負您。你的傷得好好看看,萬一落下病根可不得了。”
婦人咬著嘴唇,淚水在眼眶裏打轉,終於,壓抑許久的痛苦如決堤的洪水般傾瀉而出。
婦人叫秀姑,嫁入王家十年,本以為是尋得良人,安穩(wěn)度日,沒成想卻是噩夢的開端。
起初,丈夫隻是在酒後稍有脾氣,推搡幾下,秀姑隻當他是一時糊塗,選擇默默忍受。
可日子越久,丈夫的暴力愈發(fā)肆無忌憚,拳腳相加成了家常便飯。稍有不順心,無論是飯菜不合口味,還是家中物件擺放有誤,都會招來一頓毒打。
秀姑為了孩子,為了這個家的“完整”,一次次咽下委屈與痛苦。
直到前幾日,丈夫因在外賭博輸了錢,迴家後將怒火全撒在秀姑身上,抄起棍子狠狠抽打,年幼的孩子嚇得大哭,撲過來阻攔,也被推倒在地。
那一刻,秀姑望著受傷的孩子,心底湧起從未有過的勇氣——她要逃,為自己,也為孩子。
趁著丈夫昏睡,她帶著孩子,連夜逃出那個充滿恐懼的家。
雲珊聽得眼眶泛紅,心中滿是憤慨與同情。她小心地為秀姑處理傷口,每一處青紫、每一道傷痕,都似在訴說著無盡的苦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