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口處理完,醫者仁心,雲珊又開了調養的藥方,外敷內用,皆不敷衍。
還讓阿福準備了些吃食。
那女子不願意走,隻說願意掃撒洗碗,多躲幾日。雲珊想著,她身上這傷,得有個七八日才能好些,不然染了破傷怕是會危及性命,便答應她留了下來。
可事情並未就此結束。幾天後,秀姑的丈夫王麻子便打聽到她藏身於醫館,帶著幾個狐朋狗友氣勢洶洶地趕來,嚷嚷著要把人抓迴去。
雲珊和阿福想阻攔,卻被一把推開,秀姑驚恐地瑟縮在角落。混亂之際,雲珊趕忙讓阿福跑去報官。
很快,衙役們將王麻子等人帶到了衙門。
上次這梅大人在瞻前的示意下秉公執法了,雲珊本能的對他有幾分信任。
公堂之上,雲珊本以為王麻子會得到應有的懲處,可她萬萬沒想到,這父母官梅仁興是個貪財如命的小人。
王麻子在堂下偷偷塞給梅仁興一袋銀子,梅仁興瞬間眉開眼笑,清了清嗓子,對著秀姑厲聲喝道:“你這婦人,無故離家,還汙蔑丈夫毆打你,該當何罪!”
雲珊難以置信,上前爭辯:“大人,秀姑身上的傷痕就是鐵證,鄰裏也都可作證,王麻子家暴惡行昭彰,您怎可黑白顛倒!”
梅仁興卻把驚堂木一拍,不耐煩道:“休得胡言,再敢擾亂公堂,一並治罪!”說罷,便判秀姑需跟王麻子迴家,好好侍奉丈夫。
秀姑癱倒在地,眼神空洞,淚水不受控製地湧出,她手腳並用地爬到雲珊腳邊,死死抓住雲珊的裙擺,泣不成聲:
“宋大夫,我該怎麼辦啊!我迴去就是死路一條,他肯定會把我往死裏打,孩子也會跟著遭殃。我好不容易才逃出來,本以為能有一線生機,可現在……”
秀姑的肩膀劇烈顫抖著,話語裏滿是絕望與無助。
“我為了這個家,任勞任怨,哪怕他一次次對我動手,我都咬著牙忍了,就盼著孩子能有個完整的家。”
“可他根本就沒把我當人看,變本加厲地折磨我。這次要不是為了護著孩子,我也沒有勇氣逃出來。”
秀姑抬起滿是淚水的臉,緊緊盯著雲珊,仿佛那是她最後的救命稻草,“宋掌櫃,你是個好人,救救我救救我啊!”秀姑越說越激動,聲音都帶著哭腔,幾乎要昏厥過去。
雲珊本不想多管閑事,但女子的求救聲一聲聲砸入她耳中。雲珊隻覺得腦子嗡嗡的,來不及做任何反應,就眼睜睜看著這女子被帶了出去。
迴到醫館,雲珊思緒卻久不能平。
如今這昏官收了她丈夫的錢,把她往火坑裏推。她一個弱女子,沒權沒勢,還帶著個孩子,跑也不能跑,這日子難道要過一輩子嗎?
“大夫,您心善,醫術又好,求您救救我,救救我的孩子,我實在是走投無路了。要是迴去,我和孩子恐怕都活不成了……”
雲珊隻要停下手裏的活,這聲音,這場景便在眼前浮現。
醫館裏,藥香彌漫。馮大夫背著手,緩緩走到雲珊身旁,神色關切又帶著幾分憂慮,開口勸道:
“雲珊啊,咱們身為大夫,本分就是鑽研醫術,力求藥到病除,把病人身體上的病痛治好。至於其他的事兒,還是少插手為妙,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雲珊正整理著藥材,聽到這話,停下手中動作,一臉悲容地望向馮大夫:
“馮大夫,可這治病救人,不就是咱們醫者的使命嗎?秀姑被家暴的遭遇如此悲慘,怎能忍心不管呢?”
馮大夫輕歎一聲,語重心長道:“雲珊,你年紀還小,這世間的事兒,見得還是不夠多。這世道啊,慘烈的事兒十有八九都落在女子身上,像秀姑這樣的可憐人多如繁星。可咱們能救得過來嗎?就算你這次幫了她,往後還有更多的人,你又該如何是好?”
慘烈之事十有八九都是女子。這淡淡的一句話卻紮在了雲珊心裏。
雲珊恍惚著,像是問馮太夫,又像是問自己::“馮大夫,若隻能醫治身體上的病癥,卻對人心的苦難、世間的不公視而不見。若一次次的醫好女子身上的傷,卻無意間為那些小人做了粉飾,讓他們放縱,直到女子丟了性命,這般,可算得上是良醫?”
馮大夫聞言,身子猛地一震,像是被這直白又尖銳的問題擊中了內心深處。他張了張嘴,卻一時語塞,半晌說不出話來。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無奈地搖了搖頭,眼中滿是複雜的神色,有對雲珊堅持的讚賞,也有對現實無力的喟歎。
就在這時,外麵鬧騰了起來。
王麻子帶著幾個歪瓜裂棗的混混,氣勢洶洶地闖進醫館,一腳踢翻了門口的藥箱,草藥散落一地。
他扯著嗓子,滿臉橫肉因憤怒而扭曲,叫嚷道:“這杏林醫館的宋掌櫃,慫恿我愛妻離家,差點害得我妻離子散!今天不給我個說法,這醫館也別想開下去了!”
阿福從裏屋快步走出,眉頭緊皺,毫不畏懼地直視王麻子:“王麻子,你別顛倒黑白!你妻子是不堪你的家暴才逃離的,我們掌櫃的不過是醫者仁心,為她治傷。”
一個瘦猴模樣的混混上前一步,惡狠狠地說:“呦~治病治到衙門去了?!”
“少廢話!今天不拿出個幾十兩銀子賠給我們王大爺,這事兒可沒完!”邊說邊伸手去抓藥櫃上的名貴藥材。
阿福見狀,衝過去阻攔:“你們這群無賴,我們何時欠你們銀錢了?為何要賠?光天化日之下竟敢來醫館撒野,欺負我們醫館!”卻不防被身後一個小人推搡在地。
雲珊扶起阿福,怒目而視:“你們莫要張狂,這是朗朗乾坤,豈容你們肆意妄為!再不走,我立刻報官!”
王麻子冷笑一聲:“報官?你以為我怕?說到報官啊,要不是你多事,我也不用多損了那幾十兩銀子去給那大人。”
“而梅大人已經收了我的銀子,你報了官又能怎樣!”說著,還伸手去掀醫館的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