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子鋪老板名為韓立,年逾六十。
其鬢角已經有些斑白,雙手端著個托盤卻依舊健步如飛。
托盤上是個不斷冒著熱氣的大海碗,裏麵盛滿了各種雜糧混在一起熬成的雜粥,旁邊放著幾碟小菜。
“雜粥來咧!”
韓立吆喝一聲,將托盤放到張起麵前的桌上後,便和王二狗他們一起說著葷話。
張起則是端起大海碗,唏哩唿嚕幾大口,直接半碗雜粥下肚。
“喲嗬,幾天不見,飯量又見長啊。”
看到這一幕,韓立眼睛一亮,湊到張起身前,小聲問道:
“看你這樣子...怕是用不了多久就能達成淬骨吧?”
說完,韓立又看了自家老伴一眼,悄摸從懷裏掏出旱煙桿,美滋滋點上,吧嗒吧嗒抽了幾口。
張起見此失笑一聲,但身體卻是往前一傾,將韓立與韓大嫂的視線隔離開來。
然後笑瞇瞇迴道:
“啥飯量見長啊,這還不是和玉娘她們玩了一夜,消耗太大,餓得。”
說完,張起又和韓立對視一眼,齊齊一挑眉頭,嘎嘎直樂。
幾口將剩下的雜粥喝完,張起剛放下碗,便看到李賢狼狽從春滿樓狂奔而出。
李賢迴頭看了一眼春滿樓,然後隨意擦了擦臉上的唇印,低著頭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徑直走進包子鋪坐到張起身旁。
不過依舊是那副唯唯諾諾,任打任罵的樣子。
若是性子有些急的家夥看到這一幕,恐怕還會氣上一氣,再指著李賢的鼻子罵上幾句。
但張起卻不怎麼在意這些,畢竟世人千差萬別,總不能勉強讓所有人都如自己所想,那也不太現實。
可誰讓李賢剛進縣衙就在他...前身手底下,雖然未曾正式拜師,但好歹有了師徒名分。
更不用說,李家每月都會給前身不少銀錢孝敬。
雖然前身沒怎麼正經管過李賢,基本算是放任自由。
張起有點過意不去,便趁著夾菜的空隙,有意無意問道:
“我走之後,玉娘跟你說的什麼?”
李賢又想起剛才那極其香豔的一幕,原本還算俊美的臉蛋一瞬間爆紅成豬肝色,連帶著耳朵也紅成一片,低聲細語道:
“玉娘讓我今天晚上去她那...”
王二狗興奮地一拍大腿,哈哈大笑道:
“她讓你去你就去唄。像你這樣的小雛雞,完事她還得給你包個紅包!”
聽到這話,李賢更覺得臉頰熱得好像快要燒起來,腦袋搖的跟撥浪鼓一樣,隻是沒有再搭話。
王二狗見此下意識望向張起,發現他隻是自顧自的夾著小菜,根本沒有說什麼,便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
在王二狗看來,成長嘛,那無非就是喝酒吃肉耍女人。
當然,若是再有時間出城殺個妖獸見點血,那就最好不過。
可李賢又不在他手底下做徒弟,王二狗自然不會說什麼...
沒一會兒,腰間係著圍裙的韓大嫂虎虎生風地走來,將幾屜包子放到桌上,熱情地招唿張起他們慢吃慢喝,隻是臨走前悄摸剜了韓立一眼。
韓立似乎是破罐子破摔,依舊吧嗒吧嗒不停抽著旱煙。
他覺得反正待會兒注定要挨罵,還不如現在抽個爽再說。
張起伸手拿了一個熱氣騰騰的大肉包,又一口咬掉大半,這才一邊大嚼二咽,一邊對韓立道:
“韓老哥,真的沒打算跟韓大嫂留個孩子?
那真是可惜,你這一手聞名整個扶風縣的包子手藝,可要失傳了!”
韓立聽聞此言,偷摸看了一眼自家老伴忙碌的背影,發現她沒有再關注這邊,便嘿嘿一笑,露出常年抽旱煙熏出來的大黃板牙,湊到張起耳邊低聲道:
“已經懷上啦!”
張起當場愣住,心想韓老哥他們夫婦少說也得六七十歲了,這也能懷上?
不過他隨即便反應過來,記憶中這個世界的低階武者雖然不能延壽,但身體狀態會在大限前兩三年都保持在巔峰。
所以六七十歲懷孕,都算正常。
“那可要恭喜韓老哥了。”
張起先是低聲給韓立恭喜了一番,而後高聲招唿著幾位同僚:
“來來來,吃吃吃,吃完趕緊迴衙門,不然頭兒又要罵咱了。”
其實根本不用張起招唿,王二狗和趙大貓早就毫不客氣地動起了手。
一手抓倆,兩手四個,兩人吃得是滿嘴流油,連連誇讚道:
“嗯...還是這個味!”
“老韓,你家包子真沒的說!”
沒一會,幾人吃飽喝足,結了賬,一路說笑著往衙門趕。
隻是偶爾爆發出來的一聲聲葷笑和幾句淫詞,引得旁人側目不已,見之則避。
看著依舊和他有說有笑的張起,趙大貓有些心虛。
三天前的晚上,放班之後,鄭衛曾拉過他一起喝酒。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之後,鄭衛那家夥的嘴就把不住門,言說他早就看張起不順眼。
說什麼張起一個野路子出身的家夥,現在竟然騎在他們這種有體係有傳承的家族武者身上,真是士可忍孰不可忍。
而現在正好有個好機會可以除掉張起,事成之後更有賞錢可以拿。
鄭衛便說要拉他入夥,到時合作除掉張起,共分賞錢。
當時趙大貓聽到這話時,心中也是一驚。
因為謀害有官身之人,在大楚國可是重罪,更別說謀害同僚,還要罪加一等。
趙大貓便追問鄭衛,到底是誰讓他謀害張起。
但彼時的鄭衛,已經喝得五迷三道,說話更是有些模糊不清。
可趙大貓還是聽到了個“王”字。
本就心思敏捷的他,一瞬間便聯想到約莫一個星期前,張起曾和扶風縣縣丞王宇之子王軒,在春滿樓發生過一場矛盾。
事後,王軒確實曾放話說一定要了張起的命,但在衙門還有王家的幹預下,兩人達成和解。
是因為這事嗎?
但不管是不是這事吧,趙大貓現在是心亂如麻。
畢竟他和張起的關係還算不錯,不然不可能一起在春滿樓宿醉。
但鄭衛算起來,又是他表親...
趙大貓糾結思慮再三,還是決定給張起提個醒。
這樣做,最起碼能把他從這件事裏麵摘出去。
因為他是知情者,萬一到時事發,鄭衛再把他供出來,說不定他還會落個共犯的罪名。
“老張啊,你...”
趙大貓話還沒說完,卻突然感受到地麵一陣猛烈搖晃,隨後更持續傳來輕微震動。
張起反應極快,忙扶住起身旁幾位快要摔倒的同僚。
路邊行人同樣感受到這強烈震動,一時間東倒西歪。
急忙站起身後更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卻都不知道發生什麼。
有曾經經曆過地震的人迴想起這熟悉的震動感,連忙驚唿高喊道:
“地牛翻身!是地牛翻身啊!大家快從屋裏麵出來,到空曠的地方去啊!”
消息一傳十十傳百,屋內百姓聽到這一消息,皆慌不擇路地逃竄而出。
而張起卻有些疑惑,因為這震動雜亂無章,根本不像是地震。
倒像是什麼東西在行軍布陣,而且數量極多,隻不過極為雜亂無序。
果不其然,幾分鍾後,一道響亮悠遠的刺耳警報自西邊傳來。
“嗶————”
張起幾人身形齊齊一頓,旋即互望一眼,皆有掩蓋不住的驚懼之色。
“臥槽他媽的...怎麼說?”
王二狗咽了口唾沫,一手下意識死死按在腰間佩刀刀柄上,手背青筋暴起,額頭也微微滲出細汗。
趙大貓也顧不上跟張起解釋,迴頭尋了幾眼,這才發現一直跟在他們身後鄭衛不知何時不見了身影,遂破口大罵道:
“他媽的,鄭衛跑哪裏去了?迴頭找到他非弄死他不可!”
趙大貓心裏那叫一個急啊...
他剛想跟張起解釋一番,看看能不能緩和一下兩人的關係,結果鄭衛直接跑沒影了?
李賢也清楚這聲警報代表著什麼,全身不由自主地微微顫栗,眼中恐懼也越發濃鬱。
張起不假思索直接提議道:
“走,迴衙門!”
話音剛落,張起毫不猶豫加速趕路。
李賢三人不假思索跟上。
因為他們都清楚,他們幾人若是不跟大部隊匯合,在這不過是散兵遊勇罷了。
不過他們三人卻不知道,張起正在心中大罵不已:
‘他媽類隔壁,老子怎麼就這麼倒黴?’
‘剛被人下毒害命不說,現在又遇上妖獸攻城。’
‘這他嗎叫個什麼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