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板上的牛肉滋滋冒著油煙,孜然和胡椒隨之發(fā)出嗆鼻的氣味。
盧謙一手拿著鐵鏟翻牛肉,還在往牛肉上灑不知名的調(diào)味,努努嘴示意遠(yuǎn)處的樹林,問:
“海倫,你們那天為什麼要迴來?”
“我們實(shí)在沒辦法,隻剩下8個人了,藥物已經(jīng)耗盡,還有三人受傷嚴(yán)重,再往前不一定安全,隻好返迴休整一下。”海倫雙手捧著盤子打下手。
“原來如此。”盧謙微微頷首認(rèn)同,把一塊牛排鏟進(jìn)海倫端著的盤子內(nèi),“如果沒遇到怪物,你們就能順利到新鄱陽去乘大海船?”
“我們沒有帝國公民身份,沒辦法乘越洋大輪船,我們隻能乘私人的貨船。”海倫把盤子舉高了一點(diǎn),想好好聞聞這新鮮的牛肉味。
她在家鄉(xiāng)經(jīng)常吃牛排,卻從沒聞過這麼香的牛排味。
盧謙眉頭皺了皺,手裏的鏟子不停,繼續(xù)把牛排鏟出鐵板。
帝國對偷渡並不在意,全世界都一樣。
對任何一個國家來說,城池才是國家真正掌握的地盤。
荒野其實(shí)算作怪物的地盤,那麼,偷渡到荒野等於偷渡到怪物的地盤。
偷渡者沒有身份,進(jìn)不了城池,所以國家層麵並不反對,這些人等於在幫帝國開拓荒野。
剛才,程瑾瑜和海倫的對話他也聽到了。
如此,海倫的身份基本可以確定。
她不是牢城聖光騎士團(tuán)的人,而是他們的親屬,來此一段時間後,還要迴遠(yuǎn)在西洋的家。
這當(dāng)然是他們本來的計劃,至於他們第一次返家失敗,這不足為奇。
倒是他們第一次返家的時間很有意思。
正好是塔拉其亞山灰域的消息傳迴牢城之日。
艾瑞克說因為牢城出事了,他們才打算提前返家。
這話或許有所隱瞞,但沒有撒謊。
說明早在半個月前,他們返家的時間就被安排好了,一直等消息。
可是,他們要是帶著遺物,那遇到危險也犯不著返迴牢城,即使返家之路冒著較大的風(fēng)險,也比返迴牢城冒的風(fēng)險小。
那他們這麼做,就隻有一種可能。
海倫並不知道遺物在自己身上,所有人都不知道他們返家之人的身上帶著一件遺物。
為什麼要搞成這個樣子呢?
其實(shí)道理很簡單,換位思考一下。
埃裏克當(dāng)時要帶著聖光騎士團(tuán)的主力去灰域,他必然麵臨一個問題,要不要帶著遺物進(jìn)灰域?
帶進(jìn)去?那搞不好就成送寶,而不是去奪寶。
不帶?主要戰(zhàn)力都被帶走了,別人來牢城搶奪遺物怎麼辦?
故而,便有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埃裏克不小心泄露出自己要帶著遺物進(jìn)灰域,而且為了做的跟真的一樣,連自己人都騙過了。
如此一來,想搶奪遺物的人必然進(jìn)灰域與他們搶奪,而不是來牢城。
而它們的主要戰(zhàn)力都在灰域裏不怕被打劫,遺物還留在牢城卻沒人知道。
兩難的問題就解決了。
可,萬一它們在灰域裏失敗了,怎麼辦呢?
所以遺物必須有人帶迴聖教總部,一個不起眼的人,沒人會想到的人,甚至連此人自己都不知道她是那個人。
把遺物夾在她隨行的物品中帶迴去。
那為什麼不安排這些人早早出發(fā)呢?而一定要等到灰域裏的消息傳迴來之後才出發(fā)呢?
這也有迫不得已的理由,早早出發(fā)以那些人的實(shí)力,在路途上將會很危險。
如果埃裏克他們成功了,迴來後可以派高手跟隨海倫等人,帶著兩件遺物一同返家,確保萬無一失。
如果失敗了,就由這些人自行返家,自然要冒一點(diǎn)的風(fēng)險。
就如現(xiàn)在這般,在半路被怪物堵截迴牢城了。
如何判定遺物一定在海倫身上,而不是其他人身上呢?
看看衝出牢城時,死掉的護(hù)衛(wèi)騎士就很清楚了。
其他人死了沒人去管,怎麼敢把遺物放在那些人身上?
如果海倫死在路上,他們起碼要把她的屍體帶迴老家,遺物自然就跟著迴去了。
盧謙聽了程瑾瑜剛剛和海倫的對話,說明程瑾瑜也想到了這一層。
那麼,大概率遺物就在海倫的戒指裏?
這也不對,因為遺物一定裝在收容盒裏。
海倫的戒指裏放著個收容盒,她不可能不知道。
如果海倫知道了,第一次返家受挫也不會返迴牢城的。
理順了思路,盧謙嘴角勾起一個不易覺察的微笑。
六塊大牛排被放在8個盤子裏,整整齊齊地擺在小幾上,香氣四溢。
艾瑞克夫婦換洗好後,一迴來就聞到牛排的香味,不由得口齒生津。
附近值守警戒的趙瀾吸吸鼻子,聞到了熟悉的味道,遠(yuǎn)遠(yuǎn)地望向大廚。
盧謙敲敲海倫的鼻盔,微笑著努努嘴,指向趙瀾,吩咐道:
“給那位值守站崗的姐姐端一份過去。”
海倫小心地瞥了一眼梅麗莎夫婦,見他們笑盈盈地不在意這事,便乖巧地給趙瀾端去一盤牛排。
小幾太小,容不下這麼多人。
艾瑞克等人各自端了一個盤子,坐在一旁慢慢享用。
隻有海倫和盧謙坐在小幾邊,手持刀叉,斯文地品味,邊吃邊聊。
事實(shí)上按照之前的約定,逃出城後,他們該分道揚(yáng)鑣了。
現(xiàn)在似乎大家都把這事忘了。
艾瑞克顯然知道以他們?nèi)说膶?shí)力,即便順利穿過眼前危險的樹林,以後的路途還可能有大麻煩。
那麼,跟著盧謙他們多走一段距離更好。
盧謙心裏打著遺物的小九九,自然不會現(xiàn)在和他們分開。
但這話他必須說出來,否則就不太合理,誰會無緣無故帶著三個拖累呢?
必然讓人覺得他有所圖。
於是,盧謙放下手裏的刀叉,用濕巾沾了沾嘴角,望向坐在一邊碎石上的艾瑞克,沉聲問:
“你們接下來怎麼打算?”
一聽這話,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艾瑞克,海倫的眼神裏帶著幾分期待。
艾瑞克麵露為難之色,喉結(jié)聳動了一下,吞咽掉嘴裏還沒咀嚼好的牛肉,用請求的語氣道:
“盧先生,我想跟你們一起到鉚釘城,我在那裏招募幾個冒險者再做打算。”
“嗯,沒問題,我們本來也打算迴鉚釘城,正好順路。”盧謙淡淡一笑,大方地道。
梅麗莎和海倫頓時露出喜色,盧先生的這句話,為他們接下來400多公裏的荒野路途提供了安全保障。
艾瑞克咧嘴一笑,感激道:
“盧先生,這次我們能活下來,全靠你。以後有機(jī)會來西洋,記著提前給我發(fā)個電報。”
“一定。”盧謙微笑著客氣迴應(yīng),稍微一頓,又用征詢的語氣問,“吃完飯,我們就要進(jìn)入樹林,梅麗莎的傷要不要治療一下?”
艾瑞克和妻子對視一眼,露出開心的笑容,道:
“那太好了,多謝盧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