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醫局內彌漫著濃重的藥香,江成將藥方遞上,又將啞奴的情形一一告知。
老太醫摩挲著宣紙沉吟半晌,指腹在“附子三錢“的字樣上反複摩挲,
“這是突發性的急癥,藥下的這般重,想來情況已經很嚴重了。
如果這位病人在近半年,沒有病情加重的情況,那就是外力所致,當然,這隻是推測,要想確認,我必須把脈才知道!
江成補充道:“病人在北地采石場呆過很多年,腸胃比較弱,且已經五十六了,會不會是日積月累的癥狀。”
太醫嗬嗬一笑,撫著他那綹白胡子。
“江大人,五十六歲沒你想得的那麼老,而且對方是雜役,本就是做苦力活的,筋骨當如老竹,縱是舊疾亦當緩發。此癥若發於朝夕,必是有異!
江成心裏有數了,一般府醫多是給老爺夫人看病,這些人每天坐著,都是富貴病,年過五十身體變差是正常。
但對於做雜活的人,五十歲正是拚搏的年紀,身體比之那些老爺夫人要硬朗的多。
從太醫院出來,江成吩咐暗探盯緊新來的啞奴,一舉一動都要記錄。
翌日一大清早,他便帶著阿晝去了宣化門。
去永田縣最近的路線就是走宣化門。
出城雖不用查驗,但是宋大在開封府多年,很多人都認得他。
江成找到前幾日當值的士兵,對方果然認識宋大,並且清楚的記得,宋大是一個人出的城。
阿晝聽後平衡了。
“原來,林大人不隻甩了我,連宋捕頭也甩了!
江成一巴掌拍過去,阿晝彎腰一躲,露出一個得逞的笑容。
他雖然不聰明,但是會看眼色啊!
昨晚從太醫院出來,公子的心情就變好了。
“再貧嘴,就罰你去掃一個月的馬廄!”
阿晝聞言皺成苦瓜臉,老老實實挪過去,肩膀挨了一巴掌。
之後,他遵照江成囑咐,朝著永田縣趕去。
林知夏隻比阿晝早出發半日。
開封府的馬又不如皇城司的健壯。
三百裏外的驛館,林知夏正在吃飯
她看著地圖,若是晚上不休息,子時三更就能趕到永田縣城。
隻是夜裏城門緊閉,進不去。
還不如在中途在官驛休息一晚,明天一早出發,正午前就可以到。
她這般打算著,吃了飯,打算上個茅廁就出發。
普通男子趕路,都是在路邊解決,但林知夏不行。
她準時吃飯休息,就是為了解決上茅廁的問題。
茅廁的味道熏得人發暈,林知夏剛係緊束胸布帶,忽聞門外馬蹄聲急如雨。
她透過葦席縫隙,看到阿晝踏進前廳。
許是見了她拴在門外的馬,阿晝進來後便四下張望。
林知夏驚出了冷汗!他怎麼會來!
此時廳內還坐著三桌客人。
一對趕路的老夫婦,一個白衣劍客,還有一對父女。
林知夏坐的那桌位置空了,隻留下一個幹淨的菜碟和一個油光晶亮的飯碗。
夥計上前收碗,朝著櫃臺喊道:“掌櫃,這一桌結錢了嗎?”
林知夏此時無比慶幸,她先結了賬。
“結了,人都走了。”掌櫃的見廳內沒人,下意識地以為客人走了。
夥計上前收碗,招唿阿晝道:“客官要點什麼?”
阿晝沒找到人,本欲走,可想到剛剛光盤的菜碟,說不定,這小店別有一番特色。
這般想著,肚子也餓了,他便在林知夏原來的位置上坐了下來。
那個位置剛好能看到外麵拴著的馬,林知夏特意挑的。
結果阿晝這樣一坐,她就算從旁邊繞到前門,牽馬的時候也會被對方看到。
她又不能一直幹等著。
要是那三桌客人都離開了,阿晝腦子再不靈光,也會察覺到異常。
畢竟官府的馬,總是比尋常馬兒要健壯些。
她如果丟棄馬兒步行,很快就會被對方追上。
林知夏苦思冥想,目光轉向大廳時,剛好與那白衣劍客相遇。
對方勾唇一笑,似是看破了一切。
林知夏見狀立即雙手合十,做了個拜托的表情。
這種時候,臉麵什麼的都不重要了。
看著白衣劍客起身,聽到前頭傳來馬兒的嘶鳴聲。
林知夏立即起身,從側麵繞到大道上,然後頭也不迴地向著馬兒消失的方向狂奔。
待拐過一個轉角,沒有看到人和馬,林知夏頓在原地。
“不會吧!長得人模人樣的,竟是個盜馬賊!”
她大罵出聲。
下一瞬,白衣劍客掏著耳朵,一臉無奈地牽著馬從旁邊山林裏出來。
“真是好人沒好報,我好心助你脫困,你竟罵我是盜馬賊。”
林知夏尷尬一笑,下意識迴頭看了看。
“我這一著急,就口不擇言了,兄臺大恩,日後定當厚報,隻是我那護衛追得緊,我得趕緊走了!
林知夏生得白淨,偽裝成離家出走的公子哥,再合適不過。
對方是劍客,必能發現阿晝也是練家子。
“不用日後,兄臺送我一程,就當報恩了!
他說著,直接上了馬,朝林知夏伸出手。
馬兒在其座下,顯得尤其溫順。
林知夏隱隱感覺,此人不簡單,可騎虎難下,看著對方的佩刀,她拉著對方的手,坐在了對方身後。
她扶著馬鞍,盡量保持平穩,可還是免不了肢體接觸。
白衣劍客感覺到她的緊繃,笑道:“第一次出遠門吧!不用緊張,我不是壞人!
“不緊張。”
林知夏翻了個白眼,突然有點後悔了。
一定是對方長得太好看,讓她降低了戒心。
好在這條大道沒有岔路口,她沒有偏離路線。
眼下隻有連夜趕到永田縣城,趕在阿晝前麵,和宋大接頭。
黃昏時分,兩人經過官驛,來到了一個岔路口。
白衣劍客問道:“你去哪?”
“左邊,永田縣城!
對方沒有猶豫,走了左邊的路,他似乎沒有既定的目的地。
天色黑透之後,白衣劍客停了下來。
他率先下馬,朝對方伸出手。
林知夏卻是搖了搖頭:“我有急事,要連夜趕過去!
“你不休息,馬也要休息,你看它都抗議了!”
馬兒似是聽懂了劍客的話,嘶鳴一聲,鼻間頻繁噴出熱氣。
林知夏見身後沒有馬蹄聲,至少說明阿晝沒有追上來。
她翻身下馬,白衣劍客已經架起火堆,生了火。
林知夏拿出包袱裏的胡餅,正欲與其分享,對方卻突然解開外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