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時分，那黑衣人已在縣署衙門等候多時。


    王幹火急火燎的趕了迴來，一進門便衝著他罵道：“李林由，你看你幹的什麼好事，拖泥帶水，守倉的人都沒到齊你們就動手了，留著尾巴你看你怎麼處理？我問你，老宋頭是不是逃了？”


    “王縣令還是先不要生氣吧，我也沒想到會這樣啊，還是先想想該怎麼辦才好啊。”那黑衣人便是申由商行明麵上的二當家——李林由，老王和老曹便是他殺的，“這事處理不幹淨，你我都吃不了兜著走。”


    王幹還想再罵下去，但罵能有什麼用呢？現在隻有以最快的速度找到老宋頭，“老宋頭有一個女兒嫁到藍田縣，或許他們會逃到那邊去。”王幹說道。


    “我這就去看他有沒有逃那去，如果沒有那就把他女兒給綁了，逼他現身。”李林由一聽，拔腿便要出去。


    “迴來，你們動不動腦子啊。”李林甫不在邊上，王幹還是敢罵李林申和李林由兩兄弟的，畢竟人家是這高陵縣的父母官。


    李林由停住了腳步，他有點不服氣，但還是忍著，現在也不是鬥氣的時候，要先解決了問題才行。


    “你現在把他女兒綁了，這事兒就鬧大了，會驚動藍田那邊的官吏的，藍田縣縣令便是張說舉薦的，如果那樣就不好收場了。”王幹說道：“你先派人在他女兒家門口附近監視著，如果老宋頭他們去了，在半路把老宋頭給端了就行，千萬別再鬧出更多人命來，那樣即便你族兄來了，也很難收拾幹淨的。”


    “我想一想，看怎麼給他安個罪名，對了，那就這樣吧‘經詳細勘察，老宋頭夥同老王、老曹私自將義倉粟米倒運販賣，因分贓不勻，老宋頭殺了老王和老曹後，獨吞賬款，然後一把火把義倉給燒了，並畏罪潛逃’。”


    “妙啊，王縣令，你這一招夠狠，比我們這種隻會打打殺殺的更狠啊。”李林由忍不住豎起大拇指。


    “去，去，去，一邊去，可我擔心的還是他手裏有一本賬冊，所以咱們還是得先找到他，拿到那本賬冊才行。”王幹說道：“李林由，你派你的人趕緊守在去往長安城的各個城門附近，一看到老宋頭就得把他拿下，他逃往其他地方還興不起浪，他要是進了長安城，見了京兆府尹或其他大官那就不好辦了，我在高陵和高陵縣附近搜查，再派人去他家裏找找，看能不能找到那本賬冊。”


    “我明白，我這就去。”李林由繼續問道：“那本賬冊到底記錄了些什麼東西？有那麼嚴重嗎？”


    “高陵義倉每一筆糧食的出入，都需要縣令的批注，這也是一直以來的規矩，要不然老宋頭他們不放行。”王幹說道，“沒想到你們讓老宋頭逃了，這事要是被他捅到京兆府，我就完了，我完了你們也不會有好果子吃的，要死就一起死。”


    “我明白，王縣令你不要急，我這就安排人逮他去。”李林由說完，便出去了，他一邊要安排人去藍田監視，一邊還得迴長安，安排人在暗處守著各個城門，以防止老宋頭進入長安城，同時他還得向他的兩個兄長匯報情況，看來挨罵是少不了的了，哎，這事做的，太差勁了，而王幹剛才的威脅，他也記在心裏，這還是讓他族兄來定奪吧。


    在高陵縣去往山區某村莊的路上，一男一女頂著風雪趕著路。


    老宋頭並沒有逃去藍田他女兒家那，老宋頭是個極其精明之人，他明白做這種事情，遲早會有這麼一天的，逃往他女兒那裏不僅會連累他女兒，而且被抓的風險也大，所以他便在高陵縣一偏遠的山區提前購置了一宅子，他和他媳婦正走在前往那村莊的路上，他打算先在那邊避避風頭，等合適機會再逃往別處。


    在那邊待了兩天，第三天老宋頭出門去買了些吃的和用的，路過村口的時候，無意間看到了縣裏剛下發的捉拿他的告示，也幸好是大冬天，大家都裹得嚴實，沒有人發現告示中的畫像便是他。


    老宋頭瞄了一眼告示上的內容，瞬間氣得臉色發白，他大步流星的迴到宅子，把那本賬冊翻了出來。


    媳婦擔心的問道：“怎麼迴事啊，把你氣成這樣？還把賬冊也翻出來了，他們找上來了？”


    老宋頭罵道：“他奶奶的王幹，居然汙蔑我殺了老王和老曹，把所有的罪都往我頭上扣，我跟他們拚了。”


    “老王和老曹死了？”


    “我不知道，村口告示上寫的，我怎麼會殺了他們呢？肯定是王幹他們做的。”老宋頭在高陵縣也隻是對接王幹，他根本不知道在長安城還有李氏三兄弟，所以他覺得這事王幹才是最大的主謀。


    “那現在咋辦啊？老宋頭。”


    “能咋辦啊，我是沒辦法活命了，但也要拉王幹跟我一起下去，向老王和老曹賠罪。”老宋頭罵罵咧咧的說道：“他奶奶的，幸好我把這本賬冊帶出來了。”這本賬冊上的每一筆出入都有縣令王幹的簽字，王幹隻有拿到這本賬冊並焚燒掉，義倉的事兒才能與他無關聯。


    隨後他走到他媳婦麵前，說道：“媳婦，咱帶出來的那些銀兩，夠你和女兒下輩子吃的了，你先待在這兒，這裏沒有人認得出是你，我不一樣，我的頭像已經在告示上麵了，不能久待，我等下就走，我走之後，你在這兒待個十天半個月的，然後再去女兒家便可，現在千萬別去，明白嗎？”


    他媳婦點點頭，哭著問道：“那你這要去哪啊？”


    老宋頭迴答道：“我現在去哪，他們都不會放過我的，夥同別人倒賣義倉的粟米，這去到哪兒其實都是死罪，這罪我也認了，但把殺害老曹和老王的罪狀扣我頭上，我可不認，所以隻有去長安城，我才有可能洗脫這個罪，才能把王幹給繩之以法，要不然死不瞑目啊，媳婦。”


    “我知道，我知道。”看著丈夫即將離她而去，老宋頭的媳婦已經哭成了淚人，“早知道就不要做這事了，早知道就不要做這事了...”她邊哭，邊重複的嘮叨著這些話。


    老宋頭緊緊的抱著自己的媳婦，他也不忍心就這麼離去，但最後他還是掰開了他媳婦緊抱的雙手，拿著那本賬冊，消失在風雪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