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舒耀、李嗣業、裴平等人在護密國寄存下犛牛後，便騎著馬再次一路向西，他們再行一日便可到達吐火羅國阿緩城（現今阿富汗昆都士）。大唐在吐火羅國阿緩城設置了月氏都督府，當然與鳥飛州都督府一樣，大唐並沒有派遣官員在此擔任都督，同樣由吐火羅葉護兼任，隻是現在吐火羅葉護國被突騎施的勢力控製，張舒耀他們以商人身份出使大食便是不想在此暴露身份。


    再說那吐火羅人，據說他們主要就是當年秦漢時期由生活在天山南北的月氏人遷徙而來的，那時他們被匈奴驅趕後，西遷至蔥嶺以西一帶而慢慢發展形成的一個國家，因而大唐在此設置的都督府也就叫月氏都督府，因為這個國家的語言還保留著當年的月氏語。


    吐火羅國人主要生活在吐火羅盆地（阿富汗北部的阿姆河盆地）一帶，這裏是烏滸水（現叫阿姆河）的上遊，烏滸水是中亞水量最大、流程最長的一條河，而烏滸水的上源便是瓦罕河。吐火羅盆地南北最寬約千裏，東西最寬約七八百裏。若按順時針方向，它的四周依次是吉薩爾山、蔥嶺高原、興都庫什山脈。


    吐火羅所在的烏滸水北岸因為有多條河流注入，水土肥美，可耕可牧，吐火羅人也主要生活於烏滸水北岸，這也是人口主要的聚集地，南岸則是一片大沙漠，人跡罕至。


    此時的吐火羅剛好位於大食與大唐、吐蕃之間的中間位置，同時離瓦罕走廊又不遠，地理位置極其重要，因而三方都想征服之，尤其是大食，控製了吐火羅，它便可向北征服昭武九姓等國以及突騎施，進而南北同時發兵進攻大唐。吐蕃若想向西邊擴張，征服了大小勃律國之後，西邊的護密國、吐火羅葉護國便是他們的下一個目標，吐蕃的政體也需要它不斷的向外擴張，以擄掠大量的人口和財富，滿足其國內的農奴數量要求。


    不過，此時大唐和吐蕃都還算強盛，兩者之間又是宿敵，大唐是不願看到吐蕃西擴的，而西邊的大食又被突騎施打服了，因而吐火羅夾在大國之間左右搖擺，此刻則淪為突騎施的附屬，是突騎施人的勢力範圍。


    張舒耀、裴平和李嗣業等人沿著河流一路西行，在行至一處河穀處時，他們停了下來稍作休息。


    這處河穀長滿了蘆葦，方圓好幾裏，此時正值隆冬，蘆葦早於枯黃，這裏的氣候相較於蔥嶺來說要暖和許多，也沒有下雪，極為舒適。不過，可能是牛羊馬匹不愛啃食幹枯、粗纖維的蘆葦，因而這附近並沒有吐火羅人在放牧，方圓五六裏都看不到人。


    休息了片刻，一向警覺的康寧頓感不對勁，因為這河穀實在是太安靜了，安靜得沒有任何飛鳥走獸，而且蘆葦叢中似乎有蘆葦倒伏的痕跡，那不像是風吹而倒的，若是春夏，蘆葦未幹枯，其結實有韌性，人獸走過的話不易倒伏，但此時是冬天。如果此時小白在的話，以它靈敏的嗅覺和聽力，早就要衝進蘆葦叢中看個究竟了。


    “嗣業，你有沒有察覺到什麼不對勁？”康寧輕輕的在李嗣業耳邊說道，“你看，蘆葦叢中有好幾條倒伏路線狀的痕跡。”


    “會不會是什麼野獸走的？”李嗣業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然後說道。


    “或許是吧。”康寧嘴上這麼說，但心裏還是有些疑慮，他們扮作商人，馬背上也有些絲綢等貨物，這些絲綢運往西邊的大食等國變賣的話，那可是能換好一大筆錢的。此地離吐火羅阿緩城還有一日行程，這荒涼的河穀河灘，蘆葦高而密，保不準還真可能有土匪強盜埋伏。


    “不對，你聽，有什麼東西在蘆葦叢中向我們這邊移來。”康寧很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跳到馬背上站立起來，想居高臨下看清楚蘆葦叢中的動靜。


    其他人也看到了康寧不尋常的舉動，這般隊友們早已形成了默契，隻要一個人發現了異常，其餘人會立馬警覺起來。


    果然，蘆葦叢三四十步外有幾個東西往他們這邊緩緩而來，他們移動的動靜很小，但還是被康寧聽到了。


    此刻站在馬背上的康寧，雖然看不清楚藏在蘆葦叢下到底是什麼東西，但那緩緩移動的軌跡，被搖動的蘆葦出賣了，那些軌跡呈扇形向他們圍來。能做出這種合圍之勢的，要麼是狼群，要麼就是土匪強盜，可是狼群不傻，它們是不可能冒險攻擊全副武裝的二三十人的人類商隊的，所以隻有一種可能，那便是土匪強盜。


    “不好，有土匪。”康寧跳下馬背，他指了指方位，小聲的向大夥兒說道：“他們以扇型合圍而來，離這邊大概三十步，看樣子不少於二十人。”


    裴平是這支隊伍的護衛隊長，他一聽也跳上馬背想確定下康寧所說的話，但當他跳上馬背的一瞬間，一隻利箭向他射來，顯然對方也明白自己已經暴露了，所以幹脆就直接發動攻擊。


    幸虧裴平早有防備，且距離也有些遠，所以裴平有足夠的時間反應，他一個後空翻跳下馬背，躲過了那隻利箭。


    裴平腳還沒落地，聲音已喊出來了：“果真有埋伏，保護張將軍。”


    其實在康寧說有土匪之時，默契的隊友們早已取下牛皮盾，一手拿盾，一手拿橫刀，將張舒耀保護在身後。


    這時候，隻聽見“嗖嗖嗖”的一陣箭矢離開弓弦的聲音響起，隨即劃破天空。


    “舉盾，圍成一圈。”裴平大喊道，眾人按此前一直訓練的戰術，迅速將張舒耀圍在中間，然後舉起牛皮盾，組合成一個穹頂一樣，把自己護在裏麵。


    片刻後，那些箭矢從空中落了下來，“砰砰砰”的砸在牛皮盾上。


    大夥兒屏住唿吸，等候著第二波箭矢的到來，但並沒有，蘆葦叢中也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聲音，這聲音卻是漸行漸遠，並沒有往他們移來的跡象。


    康寧耳朵靈敏，他不解的說道：“奇怪啊，怎麼就走了啊？射了一波箭就不再攻擊了？”


    大夥兒放下舉起的牛皮盾，裴平再次跳上馬背望向蘆葦叢中，搖曳的蘆葦顯示那群人已走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