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走了啊。”裴平跳下馬背，疑惑的說道：“這是什麼情況，又不打了？”裴平這語氣，似乎不盡興的樣子。


    “可能是那些土匪看到我們這一係列動作不像尋常的商人，他們的埋伏也暴露了，所以不敢冒險，因而便放棄了吧。”康寧說道，也許隻能是這樣的解釋了。


    裴平點點頭，他說道：“這次康寧立功了，耳朵靈，警覺性高，要是讓他們靠近了再殺我們一個措手不及的話，恐怕咱們現在都要倒在這裏了。”


    裴平畢竟是個老兵，他邊說，邊和往常一樣，習慣性的去檢查那些落地、插在牛皮盾上的箭矢。他撿起一隻箭矢，端詳片刻後便皺起了眉頭，他再蹲下來檢查了其他箭矢，箭的規格幾乎是一模一樣，若是土匪，箭矢規格是做不到這麼一致的，所以隻有一種可能，那便是埋伏的那波人都是軍人。


    裴平拿著幾根箭矢，斬釘截鐵的說道：“這些人不是土匪，是吐蕃人，這些箭的樣式規格，與我們在安西對陣的吐蕃人的箭矢是一模一樣的。”


    張舒耀、李嗣業等人一聽，也撿起地上的箭矢查看，果然如此，吐蕃的箭矢雖然整體上與大唐相差不大，但他們的箭矢尾部的箭羽習慣性使用兩羽，箭頭為三棱，而大唐則更多采用的是三羽，箭頭為四棱。


    “隻是，這些吐蕃人怎麼會出現在這裏？他們到底要做什麼？”裴平不解的說道。


    “這些吐蕃人埋伏在這裏，那麼他們此次攻擊，很明顯是針對我們來的，也就是說，我們已經暴露了。”李嗣業說道。


    裴平繼續收集並檢查那些箭矢，其中一支箭矢引起了他的注意力，他仔細的端詳起那支箭矢，那箭比其他箭矢要長一寸，箭頭也比其他箭的箭頭長一些，因而顯得更為修長，且為雙棱。這種箭穿透力更強，但對射箭人的要求就又更高了，因為雙棱箭頭在飛行過程中極容易受風等因素影響而射偏。


    對於這麼一支箭，裴平再熟悉不過了，他興奮的說道：“他怎麼也來了？”


    “誰？”康寧早已看到了裴平的表情變化，是那種不可思議中夾著興奮，“隊正，誰來了？”


    “吐蕃神射手衛果讚。”裴平把那箭矢遞給康寧，他說道：“吐蕃人中，隻有他才用這種特製的箭矢，別人用的話，射出來的箭大多要偏離目標。”


    康寧聽他這麼一說，便用那支箭嚐試著射向遠方的一根蘆葦桿，果然其在飛行過程中偏離了目標，而他用自己的箭以同樣方式射向蘆葦桿時，則正中目標。


    “我沒說錯吧，這箭矢隻有他才用得了，因為他已經形成了那習慣，就比如太宗皇帝他老人家習慣用四羽箭一樣的道理。”裴平說道。


    不過，裴平的注意力還是在遠方蘆葦叢中，那些吐蕃人消失的地方，他的眼裏也慢慢的露出了殺氣：“好家夥，我一直都在找他，沒想到他居然也來這邊了。”


    衛果讚這人，裴平此前跟他們說過的，當年他和弟弟裴安一同來到安西參軍，在一次與吐蕃人的小規模戰鬥中，他兄弟裴安便是被衛果讚用這種箭矢射穿鎧甲而死的，這些年來，他一直都忘不了他兄弟死時的眼神，他也暗暗發誓，隻要再遇到衛果讚，就一定要為自己的兄弟報仇。


    而這衛果讚，極其神勇，是吐蕃第一神射手，他的弓馬箭術極其高超，據說隻要肉眼能看到的地方，都可以一箭射中目標，死在他箭矢之下的大唐將士不計其數。裴平在戰場上也已見識過了衛果讚的實力，當年的他與衛果讚相比，還是要差許多的，要不然當年就報了殺弟之仇，這幾年他日夜苦練，箭術上明顯提高了許多，自覺有了與衛果讚一戰的實力。


    不過，他是軍人，他現在的首要任務還是保護張舒耀以完成來曜將軍下達的任務，這一點他還是保持理智的。


    “吐蕃與突騎施早已聯姻，他們此前有聯兵攻打大唐的預謀，”此前一直保持沉默的張舒耀，這時也發話了：“這兒出現了吐蕃兵士，我猜想吐蕃讚普尺帶丹朱也想拉攏大食。”


    “張將軍，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裴平問道。


    “看樣子吐蕃人已先我們一步前往大食東麵將軍所在的唿羅珊（當時大食控製區的地名）總督府木鹿（而今土庫曼斯坦的馬雷市）了，要不然的話他們不會提前在這蘆葦叢中設伏。”張舒耀分析道：“我們現在得趕緊趕路，遲了的話，我擔心吐蕃人會與大食唿羅珊總督阿薩德達成協議，那樣便不好辦了。”


    “嗯，張將軍說的極是。”裴平隨即命令道：“上馬，抓緊時間趕路。”


    另一邊，埋伏張舒耀他們的確實是衛果讚一行三十人，他們此行的目的也確實是護送吐蕃使者莽布前往木鹿遊說大食唿羅珊總督阿薩德一起合兵對抗大唐。


    他們選擇此時出發，一是安西和北庭的態勢發展便是如此；二就是吐蕃讚普尺帶珠丹想借此次機會以三打一，消滅大唐在西域的力量，相較於大食，大唐才是他們最強大的對手，擊敗大唐後，對付大食有突騎施就行了；第三便是此時正好是冬天，蔥嶺天氣惡劣，他們在經過瓦罕走廊之時，可以成功的避開大唐斥候的眼線。


    他們行至護密國時，衛果讚無意間看到了裴平，此人他是認識的。大唐安西兵士扮成商人出現在此地，衛果讚把這個情況告知使者莽布，莽布大驚，也就料到了大唐安西兵此行的目的與他們是一樣的，因而便與衛果讚商議，在途中設伏擊殺他們。


    沒想到的是，這群大唐安西兵的警覺性如此之高，他們已經把移動的聲音壓得很低了，還是被他們發覺了。此次伏擊，若一擊不中的話，正麵硬碰硬以三十對二十，優勢並不明顯，因而在一輪箭矢之後，他們選擇了快速撤離設伏地，隻好路上再找機會除去大唐的那波安西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