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後的二十來天裏,突騎施人圍堵而不打,再也沒有發(fā)動對這燧峰臺的進攻了。這燧峰臺的幹糧等裹腹物資倒是足夠,安西兵們提前做好了準(zhǔn)備,可這水卻囤得不多,幾個人東摳西儉,勉強支撐了二十來天,最終於前幾日宣告斷水。
沒有水,這十二個安西兵們的精氣神蔫蔫的,他們躺在燧峰臺的臺頂,個個嘴唇幹裂發(fā)白,有氣無力的望著天空,他們已經(jīng)到了需要互喝對方‘聖水’的地步,因為喝自己的“聖水”終究還是下不了口,吞不下去。
“這老天爺對我們太不公了,突騎施人攻城之前還下了幾場雪,此後的十來天過去了,天空半片雪花都沒飄下來,雨也沒有下。”康寧望著那布滿烏雲(yún)的天空,不解的哀歎抱怨道:“你們看,這天上那麼多雲(yún),就是不下雪,不下雨,哎。”
李嗣業(yè)聽後,搖搖頭,他踉踉蹌蹌的爬了起來,往一旁走去,楊虎抬抬眼皮望向他,有氣無力的說道:“嗣業(yè),你是要去噓噓嗎?你剛喝了我的‘聖水’,你那‘聖水’得留給我了...”
說罷,楊虎雙手用力的撐地,要站起來並走向李嗣業(yè),生怕他喝了自己的“聖水”。
李嗣業(yè)無奈的笑了笑,說道:“我哪有什麼‘聖水’啊,我是想看看咱們的援兵到底來了沒有?再不來,咱們就得都渴死在這兒了。”
“渴死?”李嗣業(yè)提到這個詞,頓時搖搖頭,歎了一口氣繼續(xù)說道:“渴死?那就太窩囊了。”
“今日是什麼年月啊。”康寧抬了抬眼皮,有氣無力的問道。
他身旁的馮興想了想,也有氣無力的答道:“我沒算錯的話,今日應(yīng)該已經(jīng)是開元二十四年元月十八日了。”
“開元二十四年元月十八日?那我們來這裏已經(jīng)有三個多月了。”田珍在往前推算著時日,還好,大夥兒都還清醒,還沒因為缺水而出現(xiàn)幻覺。
突然間,李嗣業(yè)深唿一口氣,指著不遠(yuǎn)處那勃達(dá)嶺山口,大聲的喊道:“你們快起來,快起來,看那邊,看那邊。”他的語氣中帶有一絲興奮。
“怎麼了,咱們的援兵到了?”大夥兒聽李嗣業(yè)這麼一喊,都卯足了力氣,撐著站了起來,然後朝著李嗣業(yè)指的方向望去。
那是一大隊一大隊的突騎施騎兵,正快速通過勃達(dá)嶺山口,往天山之北而去。
“突騎施人退兵了?”康寧也興奮的反問道,不過他隨後走到另一側(cè),望向燧峰臺下的那戍堡,那戍堡已變得異常安靜,尤西以及尤西的人馬已集結(jié)在戍堡前麵,然後有序的跟著大隊人馬通往那勃達(dá)嶺山口。
“到底怎麼迴事?”康寧不解的問道:“我們從高處並沒有看到大唐的援兵啊?”
李嗣業(yè)等人此刻確實看不到大唐的援兵,因為援兵並沒有直接前去支援撥換城和庭州西南部的幾個被蘇祿可汗之子吐火仙圍攻的城池。
由河西節(jié)度使轄內(nèi)征集的兩萬番兵、漢兵早已在開元二十三年十二月份下旬經(jīng)瓜州以北的高同路、伯帳路抵達(dá)北庭都護府所在地——金滿城。朔方軍征發(fā)的兵將也正奔赴北庭和瓜州,以作支援。
見援兵已至,北庭都護蓋嘉運大喜,他的副將也跟著大喜,並說道:“將軍,咱們援兵已至,應(yīng)即刻南下支援撥換城等被蘇祿圍攻的幾個城池,他們也守了兩三個月,估計此刻城中的物資也不多,不能再拖下去了。”
蓋嘉運一直凝神的望著牆上掛著的那幅西域地型圖,他略有所思,片刻後他搖搖頭,說道:“不,咱們目前可調(diào)動的兵力也就兩萬來人,後援也沒那麼快到來,若南下與蘇祿十幾二十萬的主力騎兵在大漠上對攻,勝算不大,即便贏了,代價也極大,這不是我?guī)П蛘痰娘L(fēng)格。”
“那麼將軍,您有其他妙計?”那副將不解的問道。
蓋嘉運指了指庭州西邊,那座突騎施人的牙庭——碎葉城,胸有成竹的說道:“古有孫斌的圍魏救趙,咱們也來一個長途奔襲,直接進攻碎葉城,以解撥換城和北庭之圍。這碎葉城原是大唐安西四鎮(zhèn)之一,蘇祿懇求陛下讓於他,陛下考慮到突騎施於西域可用於抵擋大食國,便準(zhǔn)了他的請求,把碎葉城送於他。這座故城,咱們應(yīng)該帶兵去逛一逛了。”
那副將頓時明白蓋嘉運的用意,豎著大拇指對著蓋嘉運說道:“將軍,這一招,實在高明啊。”蘇祿可汗傾巢而出進攻大唐的安西和北庭,便是想一舉占領(lǐng)了那幾個地方,因而他的大後方——碎葉城以及碎葉城附近的兵力相對就比較空虛。
“隻是?”蓋嘉運望著牆上的地圖,再次陷入了沉思。
“隻是什麼?將軍。”那副將見蓋嘉運如此,問道。
在碎葉城以西一百裏距離處,有座突騎施人的城池——室點密城,蓋嘉運指著地圖上的室點密城,說道:“這碎葉城是大唐派去的能工巧匠仿長安城的城防構(gòu)造修建的,雖然規(guī)模遠(yuǎn)不及長安城,但城防同樣堅固無比,我們長途突襲,攜帶的攻城器械就會不足,強攻碎葉城還是有些困難。所以我想了想,還是攻打碎葉城以西的室點密城。”蓋嘉運在那地圖上對應(yīng)位置輕輕的敲了敲。
“這室點密城是他們黑姓部落的‘根據(jù)地’,蘇祿便是出自黑姓,所以室點密城對於蘇祿來說,重要程度不亞於碎葉城。”蓋嘉運低著頭,踱著步說道。
那副將佩服蓋嘉運的深思熟慮,把所有細(xì)節(jié)都想到了,他說道:“將軍考慮真是周到啊。”。
大軍在庭州金滿城休整十來天,待到開元二十三年除夕一過,蓋嘉運便於開元二十四年正月初一,率領(lǐng)兩萬騎兵從金滿城出發(fā),他們一路向北,繞到弓月城西北後南下,再渡過伊麗河,直抵碎葉城以西的室點密城。
十日後,蓋嘉運的大軍如期出現(xiàn)至碎葉城以西的室點密城,留守在室點密城內(nèi)的黑姓大酋長都摩度見大唐騎兵突然殺到自己的大後方,他大驚,城中兵力不足,為此他趕緊派出一隊信使快馬加鞭的前往撥換城向蘇祿可汗求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