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元二十四年正月十八日，攻打撥換城已近三個月的蘇祿可汗大軍，即便是在撥換城主將朱仁惠陣亡情況下，他們依然未討得半點便宜，除了城牆外側的牆皮脫了點外，他們再無進展，自己因為攻城陣亡的將士反而越來越多。


    久攻不下，突騎施人的士氣嚴重受損，蘇祿可汗無計可施，當年的那頭“狂奔的公牛”此刻也變得垂頭喪氣，狂奔不起來了，攻城作戰並不是突騎施人擅長的。


    就在這時，來自大後方黑姓大酋長都摩度的求援信到來了，這讓蘇祿可汗結結實實的打了個冷戰，隨後怒火又直衝腦門，他大怒道：“蓋嘉運這小子，我還等他南下與我決鬥呢，他竟然悄無聲息的繞道偷襲我的大後方，卑鄙無恥。”


    蘇祿可汗臃腫肥胖的身體，三高極為嚴重，他這一發怒，便暈暈的站立不穩，身旁的衛士趕緊把他扶著坐了下來。


    片刻後，血壓降了下來，他才平靜的命令道：“立刻退兵，迴援碎葉城。”室點密城與撥換城距離遙遠，城池兵力有限，且不夠堅固，蘇祿可汗明白等他收到求援消息後，室點密城恐怕早已被攻破，那麼那碎葉城便不能再有閃失了。


    蘇祿可汗的顧慮沒有錯，蓋嘉運的大軍進入碎葉以西後，簡直是如入無人之境，這裏的突騎施軍隊還沒有結陣組隊，便被快速衝殺過來的大唐北庭軍射殺和斬殺。那室點密城就更不堪一擊，它哪能像大唐建造的城池那般堅固，隻一個時辰，蓋嘉運便攻破了室點密城，裏麵的幾千突騎施兵士幾乎都被蓋嘉運斬殺，唯有黑姓大酋長都摩度帶了二十來人逃至碎葉城。


    正是因為蓋嘉運對突騎施大後方的長途奔襲，北庭和撥換城之圍頓解。李嗣業等人見突騎施人差不多都消失於勃達嶺山口之內後，才放心的從燧峰臺上下來。


    經突騎施人的破壞後，這座戍堡幾乎已成廢墟，破敗不堪，沒有了之前的人馬喧嘩聲，這座戍堡變得極為安靜，唯有那唿唿的北方在不停的述說著不久前那場淒慘的戰鬥。


    李嗣業等人下了燧峰臺後便徑直去找水喝，一頓狂飲，再吃了些東西後，眾人的體力慢慢恢複，精氣神也變得更飽滿，再想想前兩日喝彼此“聖水”的滋味便不好受。


    這個時候，戍堡外一陣喧嘩，康寧耳朵極為靈敏，他警覺的說道：“你們聽，戍堡外有馬叫聲，有一隊人馬過來了。”


    “難道突騎施人又迴來了？”田珍問道。


    眾人連忙藏了起來，隨後這些聲響越來越近，李嗣業等人已能聽到來之人的對話，他們說的是漢語，不是突厥語，李嗣業等人大喜，從暗處走了出來，迎著聲音走了過去。


    來的那隊四五十人的人馬是撥換城的安西兵，蘇祿可汗退兵之後，他們便快馬加鞭跑來這邊查看戰況。這燧峰堡幾乎已成廢墟，淒慘無比，他們奮力的尋找著每一片角落，希望能夠找到生還者，可從戍堡的前門走進來開始，隻有破瓦殘垣，沒有半隻活著的有唿吸的生物。


    突騎施人占領這座戍堡後，重新把堵在前門後麵的磚石清理掉了，因為要暫住守住那山口，因而也就把那些戰死將士的屍體掩埋於之前在前門前麵挖的深坑之內。


    那隊安西兵見到李嗣業等人也大喜，他們張開雙臂，迎著李嗣業等人跑來，然後兩隊人馬深深的擁抱在一起，每個人的眼中頓時止不住的流下淚水。隻有上了戰場，經曆了生死之後的人，才會有那種再次見到戰友後壓抑不住的感覺。這種感覺極為複雜，不隻是激動，也有釋懷和放鬆。


    等大夥兒平複了下心情之後，李嗣業對那隊安西兵的頭領問道：“將軍，突騎施人怎麼就退了？王副大都護的援兵從龜茲打過來了？”


    那頭領說道：“不是，庭州那邊來的消息，北庭都護蓋嘉運將軍帶兵長途奔襲，直接繞道西進，襲擊了突騎施的牙庭碎葉城以西的室點密城，然後兵圍碎葉。”


    李嗣業一聽，大讚道：“蓋嘉運將軍神武，好一招‘圍魏救趙’。”不過，若蓋嘉運在援兵已至的情況下，第一時間救援撥換城，那麼旅帥阿史那明以及其他眾多的將士就不會戰死了，可是那樣的話，也許犧牲的人會更多，作為統帥千軍萬馬的大將軍來說，他考慮更多的還是如何打贏這場戰爭，而不是幾個人的傷亡。李嗣業是個有大局觀之人，他從小飽讀《衛公兵法》，自然明白這個道理。


    隨後，李嗣業等人再次走到那個石屋旁，他們把旅帥阿史那明的遺體挖了出來，替他清理了身上的沙土，眾人望著阿史那明，神色嚴肅，這裏再一次安靜下來。


    “嗣業，咱們把旅帥葬在那燧峰臺的高坡上吧，讓他時刻望著自己曾經守衛的這一片土地。”康寧打破了這肅靜，說道。


    李嗣業搖搖頭，說道：“不，旅帥是西突厥王族，咱們還是把他的遺體運迴去，讓王副大都護和來曜將軍做決定吧。”


    眾人覺得有理，紛紛點頭。


    開元二十四年正月二十六日，蓋嘉運將軍在蘇祿可汗迴援的必經之路上設伏，再一次出其不意的重創了突騎施人，那長著長長鼻毛的，自詡為突騎施第一攻城名將的尤西，也在這一次伏擊中被斬殺，也算是為死去的阿史那明報了仇。


    蓋嘉運將軍這一次伏擊戰果頗豐，但畢竟是長途奔襲深入敵後，突騎施人的大軍反應過來後依然有著強大的戰力，為此蓋嘉運將軍不敢戀戰，攻擊完之後，便迅速退出戰場，然後沿著絲路北道快速返迴北庭去了。


    經此一戰，在此後的日子了，隨著更多的支援安西和北庭的援兵陸陸續續趕來，突騎施人大軍兵發安西和北庭的戰鬥，暫且告一段落，但彼此之間的戰爭還在持續，大唐的西域，依然不太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