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五夫婦遠遠望著那人,卻是個不到三十歲的年輕男子,此時這人身上滿是幹涸的血漬,右臂空空蕩蕩,被幾道紗布胡亂包紮著,麵色極為蒼白,顯然已是性命垂危了。
“哎喲!”錢夫人驚唿了一聲,捂住了幼子的眼睛,隨即向錢五言道:“夫君,這……還是趕快救人罷?”
“慢來。”錢五止住了錢夫人,言道:“此人身份不明,萬一是什麼在逃的歹人呢?萬不可輕舉妄動。”
“況且就算不是歹人,他被追殺至此,保不定身上便有什麼大牽連,我等不過邊城中的小小商賈,怎沾染的了這等事情!”
“快走,快走!”
錢夫人麵色猶豫:“難不成眼睜睜看著他死在此處……”
“婦人之仁!”錢五嗬斥道:“他人死活,與我們有甚麼所謂!快離開此處。”
錢夫人歎了口氣,隨著丈夫等人離開了此地,迴到了馬車上。
隻是錢五此時卻忽地眼珠子滴溜溜一轉,向家中護衛言道:“二柱,你在此處守護夫人與雲兒,老爺我肚子有些難受,卻要尋個地方大解。”
二柱點了點頭:“老爺,山間蛇蟲遍地,要看著些。”
錢五點了點頭,漸漸遠離了馬車,卻沒有尋地方大解的意思,反倒是原路返迴,迴到了那重傷之人所在的灌木叢。
此時那人已是進氣少出氣多,錢五小心翼翼在一旁守了一陣,隻覺那男子忽地沒了聲息,想來是死透了,這才慢慢挪著步子靠近,不知從哪裏拿了一根枯枝往屍體身上戳了戳,確認毫無反應後才湊上前去。
他在這屍體內襯中摸索了一陣,尋到了些瓶瓶罐罐的傷藥、一枚玉牌、幾枚碎銀,以及一塊兒足有嬰兒拳頭大小的赤金。
“玄君保佑!這神靈當真靈驗,方才拜過,竟得此橫財,改日定然要來還願……”
錢五是個見錢眼開的性子,見狀喜笑顏開,小心翼翼將碎銀子與那塊赤金收入懷中,卻將玉牌原原本本放在原地,這種信物一般都是燙手山芋,往往極易招來殺身之禍……而金子則並無此顧慮,迴家中偷偷熔掉即可。
他故作無事一般返迴馬車處,著令家仆趕快駕車返迴甘城。
迴到了錢府,錢五一人尋了一間靜室,準備將從那死人身上摸出來的金塊熔掉,可無論爐火再旺,那赤金竟絲毫沒有融化的跡象,令錢五納悶不已。
他將這金塊偷偷藏好,方才踏出內院,卻聽聞柱子前來稟告:“老爺,有一道士求見,我瞧著對方仙風道骨、談吐不凡,恐是個人物,已安排他到前廳等候了!”
“道士?”錢五納悶,領著柱子到了前廳,卻見一留著八字胡須的黃臉道士正端坐在客座上,一手持著一麵銅製羅盤,一手托著一盞熱茶,時不時輕輕啜飲。
“不知道長在哪一家道觀掛單?可是來我錢家化緣的?”錢五拱了拱手問道。
那道士抬眼瞧了瞧錢五,盯著手中指針不住亂晃的羅盤,臉上顯現出一絲喜色,隻是輕咳了一聲:
“老道號為【石泉子】。”
說罷,一拍腰間錦囊,竟從其中飛出一柄銀光閃閃的短劍,不住在道士身側環繞。
“仙人!”
錢五瞳孔一縮,下意識跪在地上。
越國靈機貧瘠、仙道不昌,偌大的國土幾乎沒有修士出沒,唯有在越國的國都中有一二仙人事跡,聽聞那幾人被國主封為國師,地位超然。
錢五雖對修士的存在並不陌生,但真人還是頭一次見到!
道士石泉子淡淡地掃了跪在地上的錢五一眼,言道:“老道本在山中修行,靜極思動,下山遊曆,經過你這府邸,一時心血來潮,想要討一口齋飯,不知可方便?”
錢五霎時間被喜悅衝昏了頭腦,他朝中靠山剛剛倒臺,正是孤立無援的時候,眼前這修士便湊巧尋上了門來。
修士在凡俗國家地位極高,無論在哪一國哪一城都是座上賓,那是能與國主相提並論的人物!若是錢家攀上了這一層關係,自家的生意可就不僅止步於甘城了!
“仙長快請入內堂!”
錢五心中有了定計,便連聲催促下人置辦酒席。
錢家雖是甘城有數的富庶人家,可錢五本人為人吝嗇,家中下人仆役不多,除卻柱子這個護衛外,也隻留了一個廚娘、一個年輕侍女、一個六十多歲的老仆而已。
不過幾位下人知曉來了貴客,手腳也是麻利,很快便在內院置辦出了一場規格極高的席麵。
待到入席,幾名下人便在一旁伺候著,錢五一家將主位讓給了石泉子,錢五本人則捧一盞茶恭敬道:
“倉促之間,拿不出甚麼好東西,請道長隨便用些。”
石泉子此時卻不動筷子,隻盯著手中的羅盤,張望了一陣後,總算是神色篤定,整個人似乎鬆弛下來,目光看向錢五的幼子。
“這是你兒子?”
“正是!”
“過來看一看。”
錢五唿吸有些急促,心下想道:“難不成雲兒身負靈根,教仙長看中?那他豈不是也能飛天入地、做那神仙人物!”
於是趕緊催促幼子前去:“還不趕緊去給仙長請安。”
那稚童乖乖去了,被石泉子捏住了肩膀,這黃臉道士麵上浮現出冷笑來,手中掐了個訣,下一刻,一道赤金光芒自一間靜室中飛出,穩穩當當落在石泉子的另一隻手中。
“好啊,【尋寶羅盤】沒錯,【赤熔金】果然藏在這府邸中……說!這東西你從哪裏得來的?”
錢五如墜冰窖,一時間手腳冰涼,內心隻惶然道:“完了!原來是個追逐寶物至此的惡道!”
“沒人說?”石泉子嘴角揚起一道殘忍笑意,掃向在場諸人:“這赤熔金究竟是何人藏於此地?若是不主動交代,今日沒人走的出院子!”
“臭牛鼻子莫要造次!”
那六十多歲的老仆見識短淺,不知修士的厲害,竟出頭嗬斥,卻見石泉子腰間銀光一閃,一道銀線飛出,頓時將老仆的腦袋削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