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駒過隙,滄海桑田。這一條航道似曾相識,就像是歸家的路,熟悉中多了幾分陌生感,但蔚藍的海水和碧藍的天空令九天玄女不由自主地迴憶起了十分久遠的事。
數千年前,她與現在判若兩人,她正值豆蔻之年,風華正茂,天帝幼女,天之驕女,身份高貴,萬萬人之上,無數人敬仰。
她眼高於頂,驕傲無比,極少有人可以入她的法眼。
但當二十歲來臨之際,純陰之力爆發,她瀕臨死亡,竟然恐懼起來。
她從來沒有體會過恐懼,但這次卻真真切切地體會到了恐懼的滋味兒,那是死亡的滋味兒,任何勇敢在死亡麵前都徹底崩潰,不值一提。
她這才知道自己竟然怕死,與她看不起的那些人一樣脆弱,甚至還稍有不如。
其實,自從她降世那一刻起,天帝便發現了她九陰聖體的體質,隻是,他默不作聲,並未對外聲張,連九天玄女自己也不清楚。
從那之後,天帝便開始了為女兒尋找保命之法的道路。
其實,純陰之力也可以像純陽之體,從不同的男人身上吸收純陽之力,從而達到陰陽調和的境界。
可九天玄女是何等身份,怎麼能做這種事?即便是為了活命,也不會褪下身上那高貴的外衣。這一條道路自然是行不通的。
天帝殫精竭慮,翻遍古書,試圖從曆史長河中尋找破解之法。曆史長河中確實也有其他九陰聖體的女人,可這些人不是在二十歲時死亡,就是變成人盡可夫的蕩婦,吸入男人的純陽之力,魔頭一般,令人聞風喪當。
天帝心如死灰,差點絕望。
可父親的責任與愛讓他沒有放棄。
皇天不負有心人,他終於找到了一線生機,那就是尋找絕陰之地,以強大的功力使陰極生陽,奪天地之造化,為九天玄女爭取一線生機。
當時,九天玄女並不知道這一點,無憂無慮地和父親一起出海,以為是遊玩,興高采烈。
可當到達天門後,她才發現異狀,可那時候一切都晚了。
航行數日,早已沒有了大陸的影子,他們一路向南,似乎要到達世界的盡頭。經曆了幾場風暴,大自然的風暴並沒有奈何得了他們。
葉叮當無法吃東西,整天靠營養液保持生機,令人心疼不已。
燕青衣整天待在船艙中,足不出戶,對於此行,她有太多期待,但也有不少彷徨。以前,她施展預言術時,從來沒有這次的感覺,也從來沒有那個奇怪的聲音唿喚她。
這種種跡象表明這次的非同尋常,是福是禍,一無所知。
她的預言術是感悟天地大道而來,屬於天降神通,其中的玄機,別說外人,連她自己也一知半解,懵懵懂懂。
旅途風景迷人,葉天雷與風四娘根本無心欣賞,看著女兒日漸消瘦,心仿佛在滴血,但看著女兒鼓勵的眼神,算是唯一的一種補償。
女兒的堅強給了他們勇氣,支撐他們前行。
突然,船停了,漂浮在大海之上。
眾人紛紛走出船艙,來到甲板上,麵麵相覷。
“怎麼了?”
“不知道啊。”
“莫非船出故障了?”
駕駛艙內,唐錚直勾勾地盯著九天玄女,她深深地蹙著眉頭,隔著玻璃,望著一望無垠的海洋,一言不發。
其他人也來到了船艙,七嘴八舌地詢問起來。
“我們失去方向了?”唐錚解釋說。
“如今這麼高科技,怎麼會失去方向?”其他人難以置信。
“天門隻有她知道具體方向,可畢竟相隔了上千年,這時候的海洋與千年前還是有不少差別,所以,我們迷路了。”唐錚無可奈何。
他也沒想過會遇到這個問題。
九天玄女素來信心十足,實力毋庸置疑,沒想到她竟然也會迷路。
眾人紛紛看向九天玄女,見她沉默不語,也不敢追問,隻能無可奈何地望向遠方,茫茫海洋,沒有參照物,又相隔千年,確實不容易判別方向。
九天玄女沉默了半晌,轉過頭來,盯著眾人,說:“我也不知道方向了。”
她素來驕傲,卻連方向也找不到,著實慚愧。
唐錚心頭一黯,最擔心的事發生了,這下就像是瞎子一樣,這麼多方向究竟應該往哪裏走?可他並沒有抱怨,把心中亂七八糟的念頭克製下去,鼓勵說:“隻有你去過天門,你憑感覺選擇一個方向吧。”
其他人也難掩失望之色,不約而同地看著她。
九天玄女也不矯情,直接就閉上了眼睛,運轉玄功,似乎想感受一下那熟悉的氣息。
許久,她猛地睜開眼,指著一個方向,說:“那就走這邊。”
這是她憑借直覺指出的方向,正確與否,那她就不知道了,隻能看幸運女神是否會降臨在他們頭上。
“就這個方向!”唐錚是死馬當作活馬醫,立刻同意了九天玄女的話。輪船又起航了,鳴響了汽笛,向遠方駛去。
又過了幾日,一股狂風不知從何處吹了過來,站在船頭的燕流雲下意識地抱緊了胳膊,這一路著實讓燕家少爺領略了不少風采。
他心頭激動無比,恨不得插上翅膀早點飛到天門中去。
“咦,這天氣怎麼說變就變,前一刻還酷熱難當,現在怎麼感覺來到了冰天雪地一般,這麼寒冷了。”燕流雲嘀咕道。
“哎呀,好冷。”方詩詩恰好走上甲板,也不由自主地裹緊了衣服。
這兩人都不是普通人,一般冷熱都難以令他們有太強烈的感受,可如今這天氣卻令二人的反應這般強烈,著實詭異。
兩人對視一眼,立刻就發現了端倪。
“這天空中還是太陽,怎麼就這麼冷了呢?”燕流雲好奇地問道。
方詩詩也點頭,趴在船舷上,伸頭張望,發現海水依舊蔚藍,沒什麼異樣。
“嗚——!”
一聲長鳴從遠處傳來,驚的兩人不約而同地站直了身體,抬頭張望,卻發現遠處駛來一艘大船。
“怪哉,怎麼先前沒有發現這艘大船?”燕流雲一直在甲板上,剛才還朝這個方向望了一眼,這茫茫大海之中,一望無垠,一艘大船不可能來到近前才發現其蹤影。
燕流雲擦了一下眼睛,懷疑是不是自己方才注意力沒集中,疏忽了。
方詩詩直勾勾過地盯著大船,突然驚唿起來:“啊,你快看那艘船,怎麼好像古代的船?”
燕流雲被嚇了一跳,心中嘀咕,現代社會怎麼還會有古代的船航行在大海上,這種費力不討好,又危險無比的事沒有哪個傻子會做吧?
他定睛一瞧,果然發現越來越近的大船竟然是一艘古代大船的造型,全是實木打造,高高的桅桿上上飄蕩著旗子,似乎桅桿上的瞭望臺上還有人影閃動。
燕流雲砸吧了一下嘴,感歎道:“還真是一艘古船!”
方詩詩已經察覺到了古怪,一轉身就向船艙中衝去,不一會兒,其他人也紛紛來到了甲板上,目不轉睛地看著大船。
兩船相距隻有百餘米了。
他們甚至可以看出大船的曆史滄桑感,尤其是大船兩側探出來的大炮,妥妥的是古代的物件兒。
眾人麵麵相覷,這種古物不是應該放在博物館裏麵展覽嗎?怎麼跑到大海上來航行了?
“這船有古怪。”九天玄女目不轉睛地看著大船,總結道。
“大家小心,隨機應變。”唐錚提醒道。
事出反常必有妖,大家的神經不由自主地緊繃起來。
“嗚——”
又是一聲高亢的長鳴,大家終於聽出來這是號角聲,就像是古代戰場吹響的衝鋒號角一般,氣氛瞬間就低沉下來,有一股肅殺之氣彌漫開來。
嗖!
一道寒光從大船上飛了出來。
錚!
寒光落在了他們的甲板上,嗡嗡的顫抖不停。
眾人瞳孔一縮,死死地盯著那寒光,竟然是一直箭矢,寒光閃爍,閃爍著冷氣,令人不寒而栗。
“這東西邪門兒。”燕流雲咋舌說。
“小心!”唐錚眼角餘光掃了大船一眼,忽然發現數十道寒光騰空而起,向著他們的船頭射來,於是大聲疾唿。
大家本就是全身心戒備,聽了唐錚的提醒,紛紛做出了反應,兵器的光芒乍現,乒乒乓乓的響個不停。這些飛來的寒光竟然又是箭矢,雖然不是萬箭齊發,可攻擊力也不容小覷,從那被船頭的甲板就可見一斑了。
“敵襲!”唐錚大吼一聲,騰空而起,向大船上衝去,兩船相距隻有幾十米,在唐錚腳下如履平地一般,他飛到了大船上空,低頭望去。
登時,他的眼珠瞪的渾圓,差點從眼眶裏迸出來,匪夷所思地大喊:“快來看,這艘船太古怪了。”
九天玄女也縱身飛了起來,其他人沒有這麼強大的功力,隻能踮著腳尖,翹首以盼。
九天玄女飛到了大船上方,當看見船上的景象後,她與唐錚的反應也大同小異,臉色驟變,情不自禁地驚唿起來:“怎麼會變成這樣?”
聽到二人這麼驚訝的話,其他人麵麵相覷,著實不知他們看到了什麼,可以有這麼大的反應。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麼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麼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麼。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麼?”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剎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