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夫人眼角掃了胡巧珍一眼。
這小兒媳婦抬起屁股,她就知道要放什麼屁。
這不是來了,一會恐怕就是要她收迴管家權(quán),她若是推脫的話,胡巧珍就會順著桿子,說要幫她管理一些瑣事。
秦夫人覺得閑著也是閑著,就拿小兒媳婦遛遛。
“唉,”秦夫人歎口氣,道:“你是不知道,平常時候,我這身子骨看著挺結(jié)實的,但一見到那些賬冊就頭暈?zāi)垦,這種掌家的事,我是真的做不來!
秦夫人這話也是真的,她根本看不懂那些賬冊,讓她管家,還不如讓她種地來得輕鬆。
胡巧珍一聽秦夫人這話,眼中立刻閃過一抹精光,連忙湊近道:“母親,您這是太勞累了!
她一邊說,一邊輕輕替秦夫人捶著肩膀,語氣越發(fā)柔和:“其實,兒媳在娘家時也曾幫著母親打理過家務(wù),雖說比不上嫂子出身高門,但管個家還是綽綽有餘的。母親若是信得過我,不如……”
秦夫人微微瞇眼,故作猶豫:“這……你剛迴府,又要照顧兩個孩子,怕是忙不過來!
秦夫人心中罵道:傻逼,你來管家,你能給秦家填補(bǔ)多少銀子?
胡巧珍的父親也不過是個六品官,府上還有兩房妾室,若不是女人們的陪嫁撐著,早就滿大街要飯去了。
胡巧珍出嫁的時候,娘家也隻是中規(guī)中矩地給了十二臺嫁妝,在高門大戶中,已經(jīng)是非常寒酸了。
自從進(jìn)了秦家,胡巧珍的陪嫁就鎖在自己的院子裏,別說供秦家花費,即便是胡巧珍自己都舍不得拿出來用。
說得好聽,留著給女兒做陪嫁,還不是花著沈棲月的銀子,省著自己的。
就這點底氣,也敢站出來和沈棲月?lián)尮芗覚?quán)?
胡巧珍哪裏知道秦夫人內(nèi)心所想,立刻笑道:“母親放心,孩子們有乳母照看,我每日抽出幾個時辰來料理家務(wù),完全不成問題。再說了,咱們府上又不是沒有管事婆子,兒媳隻需替母親盯著些,絕不會讓您操心!
她頓了頓,壓低聲音道:“況且,若是繼續(xù)讓嫂子掌家,府裏的銀子都流到攬月院去了,咱們自家人反倒束手束腳。母親,您可是秦家的主母,這掌家權(quán),本該就是您的啊!
秦夫人想著:那本來就是沈棲月的銀子,雖然沈棲月用在攬月院的確不妥,但被胡巧珍惦記,也不是什麼好事。
沈棲月的銀子,隻能是秦家人化用,胡巧珍的兒女可以使用,胡巧珍就得靠後。
但胡巧珍給她生了孫子孫女,也算是給秦家立下一點功勞。
秦夫人故作沉吟,半晌才歎道:“你說的也有理。隻是……”
胡巧珍見婆婆動搖,立刻趁熱打鐵:“母親若是擔(dān)心嫂子那邊不好交代,不如先以她年輕經(jīng)驗不足為由,慢慢收迴一些權(quán)柄。兒媳可以替您分憂,絕不會讓嫂子察覺端倪!
秦夫人終於露出一絲笑意,拍了拍胡巧珍的手敷衍道:“你倒是個懂事的。既如此,我和你父親商議一下,然後請示老夫人!
胡巧珍心中暗喜,麵上卻恭敬道:“兒媳一定不負(fù)母親期望,絕不讓您失望!”
婆媳正在高興,秦剛走了進(jìn)來。
秦夫人連忙起身相迎:“老爺來得正好,巧珍正說要幫著分擔(dān)些家務(wù)呢!
她一邊說,一邊給胡巧珍使了個眼色。
胡巧珍會意,福身行禮:“父親,兒媳見母親操勞過度,想替她分憂!
秦剛不耐煩地擺擺手:“這些瑣事以後再說。”
他臉上露出幾分喜色,“剛收到消息,世清和容姑娘明日就到京城了。我已命人準(zhǔn)備接風(fēng)宴,你們抓緊安排!
秦夫人聞言,麵露喜色:“這麼快就迴來了?那婚事......”
“正是要說這事!鼻貏傓壑毜,“沈國公夫婦已經(jīng)離京,你趕緊派人去把棲月叫迴來,這婚事要辦得風(fēng)光體麵,沒有月月,怎麼能行?”
秦夫人笑了笑,道:“月月已經(jīng)迴來了,想來,月月的確對我們清兒用情至深,先前沈國公夫婦雖然有些不高興,甚至拘著月月不讓她迴來,等他們兩口子走了,月月還不是乖乖地迴來了!
對沈棲月喜歡秦世清這件事,秦剛秦夫人深信不疑。
試想,誰家丈夫三年不和妻子圓房,妻子還能毫無怨言地對丈夫一往情深?
沈棲月能。
這說明,沈棲月非他們兒子不可。
有了他們兒子拿捏沈棲月,拿到沈棲月手上的銀子,也不是不能。
夫婦二人想到一起去了,對視一眼,秦剛也麵露喜色。
“月月是沈老夫人帶大的,非常明事理,知道什麼事該做,什麼事不該做!
秦剛端著茶盞,說道:“命人請月月過來議事!
秦夫人連忙指派身邊的婆子去請沈棲月。
沒一會,沈棲月帶著問梅進(jìn)了院子。
沈棲月款款踏入院門時,陽光正好斜斜地穿過廊簷,在她周身鍍上一層淡金色的光暈。
就見她著一襲天水碧的雲(yún)紋羅裙,腰間束著月白色織錦腰帶,襯得身段愈發(fā)纖細(xì)挺拔。
發(fā)間隻簪一支白玉蘭花步搖,隨著步伐輕輕搖曳,在陽光下折射出溫潤的光澤。
問梅落後半步跟著,主仆二人行走間裙裾紋絲不動,連腰間禁步都未曾發(fā)出聲響,端的是世家貴女的氣度。
秦夫人不自覺地坐直了身子,胡巧珍也看直了眼。
她們這才注意到,沈棲月通身的矜貴氣派,豈是她們這些出身平庸的女人能比的。
尤其是那雙眼睛——明明含著淺笑,卻讓人看不透深淺,倒像是兩泓深不見底的寒潭。
“兒媳見過父親、母親!鄙驐赂I硇卸Y,聲音清冷如碎玉。
她手腕上那隻羊脂玉碧綠玉鐲隨著動作滑落,上麵的紅寶石在陽光下瑩潤生輝。
秦夫人盯著那隻鐲子,暗自估量價值。
這鐲子水頭極好,怕是抵得上她當(dāng)年在鄉(xiāng)下時候,十年的花銷。
胡巧珍也咬緊了下唇。
打扮成這樣又能怎樣,自己的男人不喜歡,給誰看呢?
秦夫人心頭像被毒蛇咬了一口。
她想起自己當(dāng)年嫁入秦家時,全副嫁妝加起來都買不起這樣一隻鐲子。
這些年她克扣府中用度,連老夫人的補(bǔ)品都要雁過拔毛,卻連沈棲月隨手戴的一件首飾都比不上。
指甲深深掐進(jìn)掌心,她卻還要強(qiáng)撐著笑臉:“月月來了,快坐!
胡巧珍更是妒火中燒。
她今日特意穿了新做的絳紅色褙子,本以為能壓沈棲月一頭,此刻卻像個跳梁小醜。
那支白玉步搖她認(rèn)得,是珍寶閣的珍品,連宮裏的娘娘都未必能有。
更可恨的是沈棲月通身的氣度——明明是個被丈夫厭棄的女人,憑什麼還能這般從容優(yōu)雅?
她正要開口,卻見沈棲月已經(jīng)直起身來,目光平靜地望向秦剛:“不知父親喚兒媳前來,有何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