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濃,寒意刻骨。
緋色月光從窗沿沒入房間,顧東言側身躺在床上,沒有半分倦意。
雙目上纏著一圈黑色綢帶,沒有完全屏蔽窺真的能力,卻是讓他能瞧見的東西模糊不清。
“也不知道,這樣子對那些身外物有沒有用。”
正想著,忽然門口傳來三聲不輕不重的敲門聲。
咚~咚~咚。
“誰?”
顧東言坐了起來,手裏拿上枕邊的橫刀,一臉警惕之色。
“是我!”
聲音從外麵傳來,冷冷冰冰,聽起來像是李幼時的聲音。
同時鎖上的房門發出吱呀的響聲,似乎外麵的人在輕微推搡房門。
“天色已晚,三小姐來我房間有何貴幹?”
“白天有旁人在,有些話不方便說,你先讓我進去,我再跟細說。”
“這恐怕不行,我已睡下,有何事不妨明天再說。”
細碎的聲音驟停,片刻過後,才傳來一陣淺笑。
“既然如此,那我明早再來叨擾。”
言畢,外麵最後一絲聲音也消失殆盡,環境重新恢複成詭異的寧靜。
顧東言右手握緊手中橫刀,另一隻手伸手去拿包袱裏的畫板和畫筆。
李幼時,嗬,外麵的東西不管是誰,都絕不可能是李幼時。
暫且不說李幼時對他說話的語氣不對,就是動作以及問語都跟京都大戶人家的教養無關。
更別提,門口的東西可從未說過自己是李幼時……
畫筆剛拿到手,顧東言就感到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
此時此刻,封窗外,一個渾身漆黑的影子擋住了緋色的月光,正朝著這個方向。
它在盯著顧東言。
黑色的綢緞擋住顧東言的絕大部分視線,隻能憑借微弱的光感,察覺到那裏有一個奇怪的東西。
黑乎乎的一團,比綢緞本身的顏色還要漆黑。
顧東言不動它也不動,兩者僵硬對峙。
約莫又過去了一個時辰,客棧的最底層忽然發出一聲淒厲的尖叫。
光是聽聲音,就知道撕心裂肺,痛徹雲霄。
也正是此時,窗戶外的一團漆黑的影子消失不見,窸窸窣窣的聲音從各個房間中傳出。
“發生什麼事了?”
“什麼情況,是誰大晚上的亂吼亂叫?”
“不是這人有病吧,老子才睡著沒多久就把老子幹醒了?”
……
顧東言把衣服穿好,走到門邊,小心翼翼地附耳傾聽外麵的動靜。
正所謂小心使得萬年船,誰知道這些逼動靜會不會是外麵東西搞出來的鬼?
沒過幾分鍾,顧東言便確認事情是真的。
因為黃泉客棧的掌櫃黃泉,手上拿著一個小喇叭,在樓頂發出懶洋洋的聲音。
“諸位請稍安勿躁,方才發出聲音那位,之前在街道楚大聲喧嘩時被萬合的怨鬼給盯上了,這才有了剛剛那一幕,
若是諸位遵守規矩不曾在街上發出聲音,自然不會遇到此類怨鬼。
請諸位安心地迴到各自的房間內,黃泉客棧定然會保諸位無恙。”
對別人而言或許是個好消息,但對於顧東言來說,這是一個無比糟糕的消息,
在街上發出聲音的人不正好有他們四個麼?
難怪白天街上氣氛如此古怪,就連行人聽見他們問問題都加快步伐離開。
所以,剛剛發出聲音的是誰?是馬闖還是其他人?
顧東言搬了張椅子摘了黑色綢緞守在門口,一夜不眠,一夜無話。
次日,天色微亮。
房間內一片狼藉,桌麵地上全是畫紙。
動物的、風景的、人物的,應有盡有,唯獨少了李幼時和老嬤嬤的身外物。
能畫,但顧東言相當謹慎,不敢輕易下手。
至少在星宮的能量恢複前,他不會再一次畫出這種畫作。
咚、咚、咚。
外麵敲門聲又響了起來,比起晚上的敲門聲來說,這次的敲門聲短促有力。
“顧東言,你醒了沒有?昨天晚上客棧老板說的話你有沒有聽見?”
“我們四個人進集市的時候都說過話,我想我們一定是招惹到那個怨鬼了。
它昨天晚上一直在窗戶邊盯著我看。”
“喂,你醒了就說說話啊!”
“喂喂喂,你該不是已經遇害了吧?”
顧東言默默拿起離自己最近的一幅畫卷,半晌後才開口問道:“你是誰?”
“什麼我是誰,我就是我啊!”
門外的聲音氣急敗壞,同馬闖的聲音如出一轍。
“你叫什麼名字?”顧東言又問道。
“顧東言,你在開什麼玩笑難道你聽不出來我的聲音?”
門外的人氣壞了,用力地捶了房門兩下,房門搖搖欲墜。
“哦,開個玩笑,製杖嘛,你的聲音我怎麼會聽不出來。”
“對對對,我是製杖,你趕緊開門讓我進去。”
顧東言冷笑一聲,“既然你是製杖那我就更不能放你進來了,我不喜歡跟製杖一起玩。”
說罷,雙手一抖,畫卷裏的小青蛇從裏遊出。
本人意念一動,操控著青蛇從門縫中鑽了出去。
門外的東西壓根就不是馬闖,甚至不能算個人。
一身旺盛的毛發和怪異的六隻耳朵,這他媽不是神話故事中的六耳獼猴嗎?
它察覺到從門縫中鑽出來的青蛇,朝著地上的小東西咧嘴一笑。
誇張的嘴角包不住它的牙齒,臉上密密麻麻的傷痕更是讓人觸目驚心。
模仿人類的就是這麼一個東西?
不等青蛇有下一步動作,猴子二話不說就化為一道黑煙遁去。
“咦,這是什麼東西,客棧裏麵怎麼會有蛇?”
穿著黑色馬甲的紙人幽幽地漂浮在半空中,眼珠子流露出一絲好奇。
剛伸手想抓住小青蛇,顧東言意念一動,小青蛇就變成一地碳粉。
“奇了怪了,沒聽說過那一堆精怪裏麵有青蛇這種物種。”
紙人好奇地打量了一下房間,臉色瞬間一變,立馬朝著猴子離開的方向飛去。
“算了,還是逮住那隻傻猴子要緊,這幾個人主人有大用,可不能讓他給殺嘍!”
守在門口的顧東言一字不落地將紙人的喃喃自語聽了進去。
“怨魂…,精怪…,還讓李幼時這種玄階褪凡參與。
這位三皇子殿下的謀士黃泉到底想做些什麼?”
算了,隻要不危及到他的生命安全,想做什麼跟他也沒有關係。
比起這種事情,顧東言更關心另一件事。
他剛剛用青蛇視角的時候,窺真的能力似乎被大幅度削弱,連紙人上束縛著的小人兒都看不見。
用畫靈代替眼睛,也許是一個減少汙染的可行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