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長帶著葉林飛在那個巨大的畫室裏走了一圈後，又迴到了剛才遇到那幾位鑒定界“老熟人”的屋裏，不過奇怪的是，這次迴去並沒有從原路返迴，而是從另一個門出去後到達的，就好像這裏所有的屋子都是連通的一樣。


    再次迴到這個有著濃烈藝術氛圍的“藝術之家”，會長叫上那幾位專家，和葉林飛一同進入了一間屋子。


    這間屋子裏放著各種鑒定需要的儀器，牆邊還整齊地放著一些畫，隻是乍一看的話根本看不出來那些畫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


    屋子的中間有一張很大的長方形桌子，在一行人進入屋裏後，會長命人拿來了幾幅畫，並將畫放在桌上。


    他看了看那幾位專家，隨後轉向葉林飛，說道：


    “桌上的這幾幅畫，請大家來輪流鑒定一下真偽吧，如果需要用到任何儀器都可以自取�！�


    說完後，隻見幾位老專家就依次走上前，有模有樣地對著畫麵橫看豎看，有的拿著放大鏡，有的直接把畫拿到儀器處去檢測，外人看了是直唿專業，但是也看不懂他們到底在幹啥。


    輪到葉林飛了，會長為他讓開了道路，葉林飛走上前，先是仔細地端詳了畫作一陣後，便拿起一旁的刮刀，以極其溫柔的動作輕輕地將畫作表麵的顏料，在不損壞畫的前提下刮了一點點下來，然後拿到鑒定用的儀器處做著顏料成分的分析，隨後將畫作進行x光掃描等一係列操作後，他便向會長點頭示意自己鑒定完畢。


    會長走到屋子中間，隨後問道：


    “各位鑒定的結果如何？”


    “這些畫都是真跡。”


    幾位專家剛各自發表了他們的鑒定結果後，站在一旁還沒來得及開口的葉林飛便目瞪口呆地盯著他們，一臉的難以置信。


    見葉林飛還沒有說出結果，會長轉頭看向他，問道：


    “葉老師的鑒定結果呢？”


    葉林飛將剛才鑒定的所有樣品和工具都擺在桌子上後，說道：


    “會長，我認為這些畫，全部都是仿品！”


    此話一出，在場的幾位“老熟人”的表情明顯有些尷尬，但尷尬中又詭異地透出一絲嘲諷。


    會長此時坐在位置上，他蹺著二郎腿，目光沒有看向葉林飛，隻是盯著那幾幅畫。


    聽到鑒定結果為“全是仿品”的迴答後，他隻是微微一笑，拍手說道：


    “不愧是葉老師�！�


    這看似是給予的肯定，但隨後他又話鋒一轉，說道：


    “如果在這裏，葉老師的迴答是正確的，但是對外，他們幾位的迴答才是正確的，又或者說，才是符合我們的標準的�！�


    這話，葉林飛沒聽明白，他問道：


    “什麼意思？”


    會長聽後起身，走到葉林飛麵前，他沒有直接迴答葉林飛的問題，隻是說道：


    “葉老師，我們希望和您合作的鑒定方麵的事宜，是對外的，也就是說，我們售畫，又或是將畫拍賣，在此之前，你來幫我們開具有關這幅畫是真跡的相關鑒定證明。


    你們幾位都是鑒定界的權威之一，有了你們的鑒定證明，我們的油畫才能拍賣出更好的價格，當然，拍賣所得也會有葉老師的一部分的，這樣聽來，是不是很簡單？”


    “如果在我鑒定後，畫確實是真的，找我開證明當然可以�！�


    葉林飛說完後，會長沒有表情，他沉思片刻後，又補充說道：


    “可能是我沒表達清楚，我的意思是，葉老師隻需要負責開具鑒定此畫為真品的證明就可以了，至於其他的由別人來負責�！�


    葉林飛聽聞後先是沉默，然後看了看那幾幅畫，問道：


    “這幾幅都是之後要交易的嗎？”


    “沒錯�！�


    “但是這些都是贗品，你們這明顯是指鹿為馬，硬把假的說成真的還拿去招搖撞騙，你們這麼做是不是對買家不太尊重，對藝術不太尊重！不覺得這是對油畫的一種侮辱嗎！”


    會長聞言後輕蔑一笑，好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似的，側目看向葉林飛。


    他緩緩站起身，說道：


    “尊重？我們能把這些畫賣出去，就已經代表了他們的價值，這難道不是尊重？這些畫確實是仿製的，但是普通人又有幾個能看得出來？既然看不出來，那又為什麼不能把當它成真品呢？”


    聽到如此大言不慚地強行解釋，葉林飛的太陽穴突突直跳。


    對於他來說，模仿畫作並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錯事，畢竟他自己平時為了練手也會模仿各幅名作，但是如果用這些贗品去獲得利益的話，在葉林飛的眼裏看來，無疑是對真品的糟踐，對藝術的褻瀆！


    贗品畫得再好，充其量也隻能是贗品！


    它沒有原作者的思想，也沒有曆史的沉澱所帶來的厚重感，除了和原作是一樣的畫麵，能代表模仿者高超的技藝外，在其他方麵，完全不可和原畫同日而語，更何況以此來欺騙那些真正愛畫惜畫、想要收藏畫作的買家們！


    聽聞會長的一席話後，葉林飛更加堅定了自己的立場，他說道：


    “會長，如果你是希望我為這些畫開具真品鑒定證明書的話，那我無法做到，假的就是假的，就算我開具了證明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


    “葉老師，話不要說得這麼滿，隻是開具一份證明書而已，無傷大雅的事。雖然這些畫確實不是原作，但是也是畫師們辛苦的成果，我們每次都會根據畫作的模仿程度對其背景和介紹做出相應調整的，不會有人發現，而且拍賣所得，葉老師也會分得不少，你何不再考慮一下？”


    “會長，我話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假的就是假的，難道在場的幾位前輩也願意一直這麼睜著眼睛說瞎話？”


    話已經說到這裏，之前的有些事情已經不用葉林飛再去猜測什麼的了，這幾位前輩鑒定專家，大概就是被這裏的高迴報所蠱惑，從而出具了很多假的油畫真品鑒定書。


    這麼一來，葉林飛就明白之前在博物館的那次會前鑒定上，當時對方幾位再三阻止自己行為的原因了，就是不希望自己鑒定後發現，那些即將在鑒賞大會上展出的畫都是贗品！


    隻是苦了還被蒙在鼓裏的劉副館長，無條件地相信他們。


    見對麵的幾位“老熟人”默不作聲，葉林飛繼續說道：


    “前輩，你們都是鑒定界的頂級專家，我想請問，油畫對於你們來說到底算什麼？你們從事鑒定行業比我多了幾十年的功力和經驗，如今就為了這點眼前利益而背叛自己的信條嗎？”


    一旁的會長聽聞後是哈哈大笑起來，他走向那幾位老專家，拍了拍他們的肩膀，然後轉身麵向葉林飛，說道：


    “葉老師，看來你還是不太知道他們的事啊，他們欠這裏的，所以隻能拚命地利用這裏提供的資源來獲取利益，然後還債，隻不過這債什麼時候能還清嘛就說不清楚了�！�


    “還債？？”


    葉林飛看向他們，而前輩們隻是低著頭，並沒有要開口的意思。


    會長也看了一眼他們，繼續說道：


    “葉老師，你是我們一直想要的人才，無論是畫技還是鑒定，既然話已經說開，那麼我還可以再退一步，如果葉老師不肯出具鑒定證明書的話也無妨，你隻需要輔助我們完成一些技術方麵的難處就行，這點不難做到吧？”


    聽到這點，葉林飛一直緊皺的眉頭才稍稍舒展開，問道：


    “會長所說的難處是指什麼？”


    聽聞後，會長一邊揮手示意那幾位前輩繼續去忙自己的事，一邊領著葉林飛走向另一間屋子。


    這是一間在這個“藝術之家”裏比較寬敞的屋子，裏麵放著很多油畫，從安放和保存的狀態來看，這些畫都受到了最高的待遇。


    會長走在前麵先進了屋子，他戴上手套，隨後從恆溫恆濕櫃裏抽出了一幅畫，小心地將畫取出後放在桌上，說道：


    “葉老師，不瞞你說，這個櫃子裏的畫，我們目前的畫師都無法模仿出來，主要是存在幾點技術方麵的不成熟，所以想請葉老師幫忙看看這些已經仿製好的畫，到底問題出在哪裏？”


    葉林飛走上前，仔細看著原畫，然後又看了看一旁畫廢的幾幅仿品，做起了對比。


    不過他立刻就發現了問題所在，除了畫技上的經驗不夠之外，主要問題出在材料選得不恰當，無法達到原畫最終所呈現出的效果，而且烤製的龜裂度和需要後期精細加工後才有的紋路也和原畫相距甚大，如果有心之人執意要一條一條的對比，那麼很快就能看出這是仿品。


    不過這些隻是最表麵的一些東西，估計就算葉林飛不說，畫師自己也能注意到，隻是不知道具體要怎麼改進而已。除此之外，要做到完全意義上的高仿還有更多需要反複推敲實踐才能得到的細節，甚至去原畫創作地實地考察後才會有的發現。


    不過這些，葉林飛隻是腦子裏迅速過了一遍，他並沒有告訴會長，因為就目前的情況來判斷，他已經徹底明白了之前簽的合同上寫的全是鬼話，一個字都不能信！


    所謂的讓自己合作鑒定畫作，就是偽造鑒定證明書，方便作品拍賣！


    而所謂的創作油畫，大概就是想讓自己畫出高仿畫，然後再以他們的方式將其售賣並從中獲利。


    從頭到尾，會長口裏所提的合作根本就不存在，葉林飛隻是一個可以為他們帶來更多利益的工具而已，如果要說和在這裏的其他人有什麼不同之處，那可能就是，他是一個“高端工具”。


    不過充其量仍然是工具！


    看著這些畫，葉林飛思索著什麼，最後說道：


    “這些畫都是文藝複興時期的，無法完全仿製！”


    會長一聽是大驚失色，他立刻確認道：


    “無法仿製？葉老師也不行嗎？”


    “是，抱歉，我能力有限！”


    其實這些畫在葉林飛剛才看過後他就得出了結論，這些畫如果讓他來模仿的話，那幾乎沒幾個人能看得出來。


    隻是他不想背叛藝術和油畫，便索性說自己無法勝任，想讓對方就此死了這條心吧！


    會長此時的臉上比任何時候都難看，他看了看畫，又看了看葉林飛，再次鄭重地問道：


    “葉老師，你確定這幾幅畫，你無法仿製？”


    “確定！”


    “不再考慮考慮？”


    “會長如果是想說我違反合同的話，那就不必了，你們那個合同現在看來本身也屬於是欺詐內容，合同裏所寫的和你們正兒八經想讓我做的完全是兩迴事，所以那個合同算無效！”


    聽到葉林飛這麼說，會長先是愣了一下，然後歎了口氣，在屋子裏來迴踱步幾個迴合後，緩緩開口說道：


    “既然事已至此，那也許隻能用一個方法，來讓葉老師改變想法了！”


    還沒等葉林飛來得及反問，隻見會長向屋子外的什麼地方做了個手勢後，幾個身穿黑色西裝的人便走進了屋子，站在葉林飛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