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無常仿若兩個市井閑人,興致勃勃地飄在童子歌身側,你一言我一語,追著追問個不停。
起初,童子歌還強忍著耐心,試圖敷衍過去,可隨著問題越來越離譜,越來越糾纏不休,他當了十幾年的大官人,已經很久沒有人這麼逗他了。
童子歌猛地站住腳步,轉過身,雙眼直直地盯著黑白無常,自以為擺出一副惡狠狠的模樣,大聲說道:
“我生氣了!”
說來也怪,童子歌生氣之時,周身那層厚厚的功德光芒,如同細密的絨毛,向四周微微炸開,變得.....毛茸茸的。
白無常本就一直在強忍著笑意,此刻見童子歌這般模樣,再也憋不住,“噗嗤” 一聲笑了出來。
童子歌滿心無奈,甩開大步就往前走,隻想趕緊擺脫這兩個沒正行的家夥。
黑白無常看著他氣衝衝離開的背影,對視一眼,忍不住又笑了一陣。等童子歌走出好幾步,白無常才大聲喊道:
“大功德善人!你走錯方向了!”
大功德善人腳步猛地頓住,身體僵在原地。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氣鼓鼓毛茸茸的走迴來。
白無常見童子歌這般模樣,收起了方才的嬉笑,認真地說道:
“您打聽的那個人,倘若早就離世,依照地府的規矩,這會兒想必早已審判完畢,說不定懲罰都執行完了。
畢竟,地上一日,地下一年,時間的流速在這裏與人間大不相同。
況且惡鬼一入地獄就再無性命了,您......找不到的。
您啊,就別再多想了,逝者已逝,一切都已塵埃落定。”
童子歌靜靜地看著白無常,眼眸中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有無奈,有釋懷,亦有一絲難以言說的惆悵。
他輕輕歎了口氣,緩緩踏上黃泉路。
他的嘴唇微微顫動,默默自言自語道:“是啊,逝者已逝……”
聲音很輕,卻像是在與自己的內心做一場深刻的告別,隨著黃泉路上那悠悠飄蕩的霧氣,漸漸飄散。
童子歌伸手接過鬼差遞來的白燈籠,隻見燈籠內閃爍著微弱而柔和的一點光。
鬼差嚴肅地叮囑道:
“這是您的魂燈,在黃泉路上可得守好了,要是丟了滅了,或者您被擠出去了,可就會變成孤魂野鬼,永世不得超生。”
童子歌鄭重地點點頭,小心翼翼地捧著魂燈,緩緩融入這鬼潮湧動的黃泉路。
黃泉路上,鬼魂們摩肩接踵,來來往往。
童子歌好奇地打量著周圍形形色色的鬼,發現他們身上確實閃爍著薄厚不一的光亮,有的呈純淨的白色,有的則是深邃的黑色,他猜測,這或許便是善惡之分的體現吧。
然而,沉浸在新奇中的童子歌並未察覺到,自己周身那厚得離譜的功德,早已如同一盞耀眼的明燈,吸引了暗處幾雙貪婪的眼睛。
剎那間,死寂的氛圍被一陣尖銳的唿嘯打破。幾隻身形扭曲、手戴沉重鐐銬的惡鬼向他撲來。
他們通體散發著令人作嘔的腐臭氣息,幽綠的眼睛裏閃爍著嗜血的兇光,張開的血盆大口露出尖銳的獠牙,發出陣陣低沉的咆哮,那模樣仿佛恨不得將童子歌生吞活剝。
童子歌下意識地連忙往後閃躲。
童子歌心髒猛地一縮,渾身的寒毛瞬間豎起,下意識轉身便往後閃躲。
慌亂中,他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在地,腳下的黃泉土揚起一片渾濁。
驚魂未定的他定睛一看,這才驚覺這些惡鬼的目標竟是自己手中的燈籠。
一隻身形格外高大壯碩的惡鬼衝在最前,它那粗壯的手臂好似盤繞著枯藤的枝幹,布滿了青筋與詭異的符文,手上的鐐銬隨著它的動作發出刺耳的聲響。
它猛地探出如鷹爪般的黑手,帶起一陣唿嘯的風聲和濃烈的腐臭,直逼童子歌手中的燈籠,勢要將其奪下。
童子歌驚恐萬分,大腦一片空白,雙手緊緊護住燈籠,拚命往後退,周圍鬼魂也被嚇得驚慌尖叫。
這時,另一隻身形較為靈活的惡鬼瞅準時機,從側麵如閃電般突襲而來。
它的動作敏捷得如同暗夜中的幽靈,眨眼間就來到了童子歌身旁,伸出瘦骨嶙峋的爪子,死死地抓住童子歌的手臂,用力往後扯,尖銳的指甲幾乎要嵌入童子歌的靈魂體中,想要借此讓他鬆開燈籠。
一時間,周圍的鬼魂們被這混亂又恐怖的場麵嚇得驚聲尖叫,四處奔逃。
膽小的鬼魂直接癱倒在地,瑟瑟發抖;稍微膽大些的,也隻是在遠處驚恐地張望著,不敢靠近分毫。
黃泉路上,哭喊聲、咒罵聲、鐵鏈碰撞聲交織在一起,亂作一團。
童子歌隻覺一股磅礴的力量從手臂傳來,整個人不受控製地往後跌,撞在一旁的鬼魂身上,又彈迴在地,揚起一片塵土。
但即便如此,他依舊死死地攥著燈籠,指縫間甚至滲出了絲絲縷縷的靈魂力。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陣排山倒海般的巨大威壓陡然從天而降。
童子歌驚愕地看著眼前的一切,黃泉路上所有的新鬼和那幾個正瘋狂搶奪的惡鬼,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狠狠壓製,身體不受控製地彎曲、下跪,膝蓋重重地砸在黃泉路上,濺起一片塵土。
他們的臉上寫滿了恐懼和絕望,身體不停地顫抖,卻根本動彈不得,連聲音也發不出來。
那個剛剛來抓自己的兩隻鬼,更是霎那間魂魄碎成無數片晶瑩的碎片慢慢消散。
而奇怪的是,自己並未受到這股威壓的絲毫影響,依舊能夠自由活動。
童子歌滿臉疑惑,他驚魂未定,雙腿發軟,小心翼翼地從地上爬起來。
就在這時,身後傳來一個無比熟悉的聲音,那聲音溫柔又帶著點調侃:
“愛妃快快免禮。”
童子歌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緩緩直起身轉過頭,隻見那個他再熟悉不過的人,正端坐在八個牛蛇骷髏抬著的大轎之上,威風凜凜地出現在眼前。
他身著一襲黑衣,氣度不凡,盡顯雍容華貴之態。
那人微微歪著頭,目光中滿是深情與心疼地看著童子歌,輕聲說道:
“怎麼這麼早就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