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小憩了一下午,總算是恢複了點精神,他支起身體試探性地伸了個懶腰,傷口還是有些刺痛,他到自己的床邊摸索出治療藥,這種狀態去迎戰鬼狐怕是要讓所有鬼天盟的成員都笑掉大牙。
仰頭吞服下兩粒恢複藥後,引環顧了一圈空蕩蕩的房間,沒了蒙哥馬利在身旁嘰嘰喳喳,他有點不習慣了。
其實也沒有,他的注意力很快落到了自己的麵具上,麵具的內部構造他已經和蒙哥馬利剖析得差不多了,就連最後積分的流動路徑他都已經算好了,隻等時機成熟反將一軍。
可是該如何神不知鬼不覺地在鬼狐的眼皮底下修改積分的流動路徑呢?又該如何接觸到積分流向的終點——鬼狐的麵具呢?
好在引的壞點子一直很多,並且道德感相比於蒙哥馬利要低得多,蒙哥馬利會糾結這樣好嗎,他可不會,他已經有辦法了,此刻他的內心已經有一個小惡魔正在桀桀桀地笑了。
這時門被“砰”地一聲撞開了,顯然是兩人太過慌張而用力過猛,格蘭尼和br127依次栽倒在門口。
“跑了?”引氣定神閑地翹起了二郎腿問。
兩人趴在地上拚命點頭。
“鬼狐迴來了?”引接著問。
兩人拚命搖頭。
“那不急,再等等。”引把頭背過去,摸摸下巴淡定地說,“誒?對了,你倆的麵具呢?借我用用。”
——繁星——
“繁星~”珂珞諾絲輕輕走到繁星身後,親昵地從背後環住繁星。
“你要跳舞嗎?”繁星垂眸看向腰間的那雙手,向著無人的前方伸出一隻手,不知在邀請誰。
“不要。”珂珞諾絲感到莫名其妙,猛地抽迴手,在手中凝出一把刀,利落地捅進了她的身體。
繁星悶哼一聲,珂珞諾絲拔出刀,繁星因反作用力栽倒在地。
“這麼好騙啊,白費我那麼多力氣。”珂珞諾絲提著刀,輕蔑地看著跪在地上的繁星。
“這副皮囊這麼好用嗎?”珂珞諾絲的容顏開始扭曲,發色也由冷變暖,月光的容貌逐漸浮現出來。
“啊,月光…你要做什麼?”繁星捂著腹部的傷口問,繁星目睹了月光變形的全過程,眼裏卻沒有驚訝。
“當然是殺了你。”月光露出笑容,揮刀起勢蓄力。
“是嗎…”繁星歎了口氣,緩緩站起來,召喚出元力武裝,琴弓搭上琴弦,不等月光急襲而來的刀刃接觸到自己,繁星便直接引爆了元力。
巨大的元力氣浪滔滔湧來,月光不得不舉刀抵擋,剛才衝著砍下繁星頭顱的攻擊隻是挑飛了她頸間的項鏈,隨後直接將她震飛出去。
落地後仍無法站穩的月光隻好調轉刀刃,將刀插入地下,才能勉強穩住身形。
“太不冷靜了吧,這樣你能堅持多久?”月光問。
“最後一曲,無所謂了。”繁星說。
元力形成的氣浪一圈接著一圈地襲來,月光好似海中的一葉扁舟,在風波裏飄搖。
月光被氣浪震得完全動彈不得,她有點後悔不該早早現形。
不過照這樣下去,繁星很快會因為元力耗盡而落敗。
可拖延時間等待支援根本不現實,嵐和珂珞諾絲都還沒有意識到發生了什麼,畢竟月光可是花了大功夫才分開他們三人,更何況她月光又費了不少時間才把繁星帶了這麼遠,即便繁星弄出這麼大動靜,兩人也相隔甚遠,未必趕得過來。
正當月光疑惑之際,繁星展開了她的進攻。
暮色像稀釋的胭脂水從少女的指尖淌過,琴弓吻上弦索的剎那,鬆香簌簌墜落。她孤單地立在風中,沉默地演奏著,像一枝被輕風壓彎的鈴蘭,白綢裙裾在風裏蕩起漣漪,露出綴滿珍珠的鞋尖。
她的左手在琴頸遊走時,腕骨凸起優美流暢的弧度,四根銀弦在指腹投下淡青的陰影。當某個高音在黃昏裏綻開,她睫毛上凝結的元力結晶碎成星屑,融入透明的琴身。
她的下頜抵著腮托,與琴箱共鳴,每一次運弓都像在描摹無形的詩行,小指輕叩弓桿的瞬間,夕陽便在羊腸弦上融化成液態的銀河。當揉弦的漣漪漫過第七個泛音,附近的花葉忽然同時顫動發出遙遠的和鳴。
那些音符仿佛是從她鎖骨凹陷處湧出的清泉,漫過肩頭的肌膚,在晚風裏凝成半透明的星河,薄紗般層層疊疊地包裹住她。
很難想象在這樣迷人的暮色、悠揚的琴音中暗藏著無數殺機,光是被這純粹元力形成的星河觸碰到,便足以擊傷一隻正常體型的魔獸,更何況是早已深陷其中的月光。
“你到底還是認為我們不一樣嗎?”繁星抬眸。
月光竟從她的眼裏看到了昔日那些觀賞她搏命的貴族的影子,審視、高傲還有不可一世。
“你覺得呢?”月光吃力地抵抗著,靜謐的星河把她折磨得幾乎遍體鱗傷,“活著本來就已經很難了,你的父母居然還主動放棄自己的生命,你不覺得可笑嗎?我的家人那麼渴望活下去,可是他們連選擇的機會都沒有!你們都是懦夫!而我,要成為…”
繁星打斷了激動的月光:“月光,我的父母不是懦夫,他們是有自己堅持的信仰。”
“我和嵐,包括珂珞諾絲,甚至是蒙哥馬利,都從未鄙夷過你,是你自己看低了你自己。”繁星停止了演奏,尾音消散時,她的琴弓仍懸在半空,弓與琴弦之間牽著一縷銀色的霧。有片紅葉卡在琴弦的縫隙中,隨餘震輕輕搖晃,宛如棲息的紅蝶。
“你輸了,月光。”
“既然選擇了殺戮,希望你不要後悔,月光。”
腹部傷口滲出的血液已在繁星的衣裙上繪出駭人的圖畫,繁星緩緩垂下手,提琴也隨之脫落,她合上眼,整個身體緩緩滑落下去,少女的生命就如同身後的斜陽般一點點在天幕中消失殆盡。
角鬥場上,輸家死,贏家生,今天居然顛倒過來。
月光吃力地撐起身體,搖搖晃晃地走到繁星身旁,看著少女慘白的容顏,如同小美人魚在清晨徐徐化作泡沫般消失在自己眼前。
“傻瓜。”月光的肩膀抖動了幾下才笑出了聲,卻聽出不半分喜悅,鹹澀的淚水悄然滑落她的臉頰。
隻可惜這裏不是繁星的天文臺,也不是月光的角鬥場,這裏是凹凸大賽。
月光也許不會有機會知道,繁星很早就從石板上得知了自己的結局,即便早已識破眼前的珂珞諾絲是月光假扮的,也依舊同往常一樣,笑吟吟地跟在她的身後,挽著月光的手,穿過幽暗的森林,渡過冰冷的寒河,越過貧瘠的峽穀,坦然地一步一步走向死亡,迎接自己的結局。
黑暗神使滿意地欣賞著裁決神使手中漂浮的石板,每一道花紋都透出幽藍的光芒,證明所記載的事情都已如實發生,那個不自量力的小丫頭總算成了元力池中供她飽餐的食物。
裁決神使抬手,石板緩緩飛入元力池,嵌入樹幹之中。一根根絲線經過精心編織可以變為綾羅綢緞,一塊塊石板的紋路堆疊起來便形成了巨樹上的緊密的樹紋,堆砌而上,又形成新枝、新條,故事在不斷被書寫、終結,巨樹也在不斷壯大、生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