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飽之後,呂知命放下碗筷,對著聞潮生道:
“待會兒你休息得差不多了,便去柴房劈柴,我隻有一個要求,每日你將柴房的大柴全都劈成與那邊兒堆砌的小柴一番模樣。”
他抬手一指,聞潮生便看見了一大堆整齊地堆砌在簷下的小柴。
“我會每日付給你五十文錢,若你攢的住,一年後便可以在苦海縣買到屬於自己的宅地,雖然不大,一個人也夠住了。”
聞潮生聽完後不解道:
“有了齊國人的身份,縣令難道不會直接劃分一塊宅地與我麼?”
呂知命耐心地跟他解釋:
“齊國有這條明律,不過從來沒有很好的落實過,你要想住處,得自己花錢去跟縣令買。”
聞潮生沉默了半晌,緩緩從身後拿出了那柄柴刀,剛出門沒幾步,他突然頓住,轉頭對著呂知命問道:
“呂先生,院子中央為何會有一株枇杷樹?”
呂知命聞言,臉色浮現出了一抹訝異,接著他尤為認真地打量了聞潮生一眼,在他的身後,正在房間裏收拾碗筷的白發女子動作也僵硬了一下,目光朝著外頭掃過。
“院中有一棵樹不是很正常的事嗎?”
“宅院這麼大,不種一棵樹,會顯得很空曠。”
聞潮生問道:
“那為何不多種幾棵?”
呂知命感興趣道:
“你為何會忽然問起一棵樹的事?”
“它就長在那兒,也沒有擋著你的路。”
聞潮生猶豫了片刻,眸子裏有些茫然:
“我不知道,我隻是覺得……它很特殊。”
呂知命:
“有多特殊?”
聞潮生仔細捉摸著那種感覺:
“剛進入這間宅院的時候,我就注意到了這棵樹,也說不出來那是一種怎樣的感覺,但總覺得,它不該是樹,而該是其他的什麼……”
說著,他自己似乎也覺得老談論一棵樹沒什麼意思,便提著柴刀去往了柴房,很快裏麵傳來了聞潮生劈柴的聲音。
白發女人又開始收拾起碗筷了,走過呂知命身邊的時候,她語氣竟然帶著一抹隱晦的驕傲:
“這迴,是不是撿到寶貝了?”
呂知命盯著院中的那棵枇杷樹,嘴裏道:
“這枝枇杷自極北而來,燕人雖生於北地,可見慣枇杷,便隻見枇杷。”
“不曾想在這極南之地,能有真人真眼,窺見枝中真意,葉間玲瓏……如此,也是造化弄人。”
白發女人問道:
“你要教他麼?”
呂知命搖頭。
“這世間無人可教我,我亦教不了任何人。”
“不過,這棵枇杷樹一直都在這裏,他天天來,便天天見,能在那樹上見著多少,皆是他的造化。”
…
縣令府邸。
時候快至傍晚,好不容易停了一段時間的飛雪這時又飄了起來。
吾邪帶著佩刀站在門口,三叩門之後,房間被開了一條縫,門內的衙役見著門外的人後,表情一變,立刻讓出了一條道。
吾邪匆匆來到了劉金時的驗屍房間,淳穹依然站在房間內,許多火燭散發的微光將房間照亮,也將淳穹眼中的凝重放大。
“怎麼過去這麼久?”
淳穹問道。
吾邪用低沉的聲音迴答道:
“忘川的人昨夜被引開了,有一段時間沒有看到劉金時在做什麼,大概就是他自殺的前一個時辰。”
淳穹眉頭一皺:
“忘川的人被引開了,被誰引開了?”
吾邪:
“有些人被劉金時放出的家屬引開了,今日快要天明時,一輛馬車從劉金時的府邸中借著沒有散盡的夜色出逃,忘川一部分負責盯住劉金時的人跟了上去,他們本以為逃走的是劉金時,結果沒想到是劉金時的妻兒和管家。”
淳穹道:
“他們人呢?”
吾邪迴道:
“已經被處理幹淨了,此事事關重大,三人的屍體就在陸川的手中,陸川邀請大人明日去鴛鴦樓一聚,似乎有些話想單獨和大人說。”
淳穹在房間裏踱步,腳踩著自己的影子,燭火隨之搖晃不已,似乎映照著他的內心。
“剩下的人呢?”
“忘川盯著劉金時的那些眼線受過專業訓練,總不至於全部都追著那一輛馬車去了,如果他們蠢成這樣,我覺得可以直接修書一封,去大人那裏參他們一筆,此後出了麻煩,我便沾不上太多因果。”
忘川在江湖中成名,是縱橫四國的殺手組織,百餘年來愈發壯大,莫說是市井江湖,便是朝堂上的人,隻要給錢,他們也敢殺!
坊間還有傳言,忘川的核心人物與四國的王室貴族皆有勾連,他們手下的冤魂人命背後,是數不清的金銀珠寶,璀璨芳華。
這一群人的專業性毋庸置疑。
吾邪解釋道:
“本來是有一群人應該在那裏盯著的。”
“忘川的人做事一向比較縝密,但那晚後來發生了意外……”
淳穹目光如星:
“什麼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