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想著你二哥根骨奇佳,是個練武的人才......罷了,我下次再問。”
年輕男子喃喃幾句,抬腳就出了院門。
陸啟霖搖搖頭。
這人太奇怪了些。
再迴到東廂房,薛神醫已經把完了脈,正讓陸啟文脫了上衣檢查傷勢。
隨著時間一點點流逝,薛神醫的神色越來越凝重。
陸豐收的表情也是越來越緊張。
就是陸啟霖也有幾分不好的預感。
唯有陸啟文神情淡淡的。
最差的時候,他都以為自己要死了,且已經接受自己以後是個殘廢的事實。
若是能治好,再好不過。
若是治不好,他也認了。
左右,不過是未來該用什麼活法去過。
一寸寸檢查了陸啟文的肌肉,又在他身上的穴位用金針刺探,忙了大半天的薛神醫終於停下。
“衣服穿上吧,別著涼。”
說完,就用一旁銅盆裏的水仔細淨手。
陸豐收憋了大半天,實在忍不住焦急問道,“薛神醫,我家大郎如何?能治好嗎?”
薛神醫望著他,問道,“你是指哪個方麵?五髒六腑,還是手臂與手指?”
陸豐收神色越發緊張,結結巴巴道,“都,都問,最主要的是他的五髒六腑,身體重要!
薛神醫點頭,“五髒六腑的傷能治,費心調理後,虧不了太多壽數!
聞言,陸豐收一下子就露出笑容,“好,好,大郎有救了!
陸豐收很高興,陸啟霖也拉著陸啟文的胳膊,“大哥,能治好,你看,找了名醫你就有救了!
陸啟文輕輕點了點頭,“嗯,多謝神醫!
薛神醫卻是搖搖頭,“我觀你手上有繭,氣質也沉穩,是讀過書的吧?”
陸啟文點頭,“小子不才,曾讀過幾年書!
陸豐收急急道,“薛神醫,我兒子已經考上童生,若不是這次被馬兒踩踏,也要去府城參加府試的!
“他的手,還能治好嗎?”
陸豐收望著薛神醫,眼裏帶著期盼。
可對方卻是無奈搖頭。
歎息道,“可惜了,他的斷手我若是長期助其針灸,或許能恢複少許,能動是能動,但......”
薛神醫麵露疑惑,“當時受傷後,你們是怎麼治的?
似乎有人在給令郎止痛的時候,塗抹了過量的諸如烏頭類的藥物,他右手手指的神經嚴重受損,提筆都困難,何況是寫字!
此言一出,陸啟霖站在原地,雙拳緊緊攥著。
徐頌太狠了!
那夾竹桃的花粉怎麼沒把他毒死?
兩輩子,他頭一次對一個人生出這樣的仇恨!
陸豐收的眼眶一下子就濕了。
他突然一下子跪倒在薛神醫麵前,“神醫,您是神醫啊,一定有治病的法子的,能不能求您想想辦法?
多貴的藥我家都買,多少錢我都願意去湊,求您了!”
薛禾見過太多這樣的家屬。
側身避了避,無奈道,“我是被人稱一聲神醫,但我並非神仙,將死之人救不了,這壞了的經脈也迴天乏術啊!
“快起來吧,你再這樣,我可就惱了!
薛風板著臉,“你兒子可需要我日日施針,起碼三個月,你這樣,我可不治了。”
陸豐收趕緊爬起來,老老實實站在原地,再不敢多言。
薛禾體諒他愛子心切,嗔怪著開解一句,“剛不是說保住命就成,轉眼就還要治手去科考?”
陸豐收老臉一紅,囁喏道,“這,這不是我兒聰慧,也想讓他有些盼頭!
沒有人比他更知道陸啟文的刻苦。
起早貪黑的讀書,沒一日不用功的。就是農忙時候幫著家裏割完稻,累了一天,晚上還要挑燈看一個時辰的書。
這樣的孩子,以後當真不能科考了?
薛禾扭頭去看陸啟文。
少年郎半靠在竹榻上,衣著樸素,長得卻極為清雋,渾身都散發著氣定神閑的書卷氣。
又仔細瞧了少年的眉眼,心思一動。
“我剛才,似乎還沒問你名字?”薛禾問。
“學生陸啟文!
薛禾點點頭,“名字不錯,尚未取字?”
陸啟文頷首,“今年十六,尚未及冠!
氣質清朗,吐字清晰,長得好看。
薛禾捋了捋胡須,越看越滿意。
頓了頓,他問,“陸啟文,世上不止科舉這一條路,聰明人該知道此路不通就換條道。”
陸啟文詫異迴望。
神醫是在寬慰他?
當下微笑點頭,“多謝神醫提點,學生此次僥幸保住命已是老天保佑,家人費心,絕不會自怨自艾。”
“等來日病好,便去學一門手藝,亦或是給人當個賬房先生,能生活便好!
薛禾連連點頭,越發滿意。
第一關眼緣,這少年過了。
就是這孩子咋要求這麼低,一個童生要去給人當賬房先生?
再不濟也要做個掌櫃才是。
學技藝,就沒考慮過學醫?
他這個大活人就站在麵前。
哼。
“我那藥童半路走丟了,如今我就一個人在這,還沒來得及置辦藥材。”
薛禾有些為難,“我給你們寫了藥方,你們自己去抓?吃個三天,再來我這紮針?”
畢竟是好友的宅子,不是他的,也不好收容人住下。
想著這一家能這麼快尋上門,應該也是城裏的,薛神醫也沒多問,直接寫了方子遞給陸豐收。
“去抓藥吧,一日一副藥,早晚飯後服用!
“多謝薛神醫。”陸豐收道了謝,又問,“今日的診金——”
薛禾擺了擺手,“不用了,我不缺這點銀子!
陸豐收還是伸手想要掏銀子,他一個農家出身的人,還不知道怎麼與大戶人家的人相處交流。
隻有一個淳樸的想法,不能占人便宜。
對方不要,他卻不能不給。
陸啟霖卻上前一步拉住他,壓著聲音道,“大伯,今天先不給,我們迴家了再想給什麼。”
對方明顯是視金錢如糞土的人,否則也不會身為神醫問也不問他們的來曆就看病。
他們的穿著,可不是有錢人。
陸豐收停了動作。
小六聰明,他這麼說,肯定對。
他抬眼又去看兒子,陸啟文也沒說什麼,隻是掙紮著要爬起來。
陸豐收趕緊去扶。
三人出了院子,不見年輕男子在,便循著原路迴去。
此時的角門處,卻很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