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陸家大房點著油燈,忙得熱火朝天。
陳氏一邊黏合花朵,一邊感歎道,“多虧了梅花和水仙,要不咱們明天都交不了多少貨。”
又歎息一聲,“這倆孩子心眼是真實誠,這麼點時間做了這麼多花瓣,我看除了睡覺就沒閑過。”
陸啟霖點頭,“三姐和四姐勤快,揉的花瓣都合格,下迴我多給些工錢。”
“我已經教她們做了牡丹花瓣和玉蘭花瓣,下次咱們交貨就不會這麼單一了。”
之前,陸啟霖讓姐妹倆做揉花瓣的活,隻是初期的試探,所以隻教了芍藥花瓣的樣子。
眼前的兩千枚花瓣都是芍藥花瓣,這也意味著,今晚他們隻能趕工出來一批芍藥花。
好在顏色可以彌補品種的單一。
陸啟文調了很多好看的顏色,一家人忙著趕工,陸啟霖卻忙起了別的。
他搓了碧綠的芍藥葉子,又取了一些完工的粉色芍藥花,幾番拚裝,一株栩栩如生的縮小版芍藥就出現在眾人眼前。
碧綠枝葉,粉嫩嬌蕊,在燭光下顯得生機勃勃,玲瓏可愛。
陸啟霖看著眾人震驚的表情,昂著小腦袋驕傲道,“缺了個盆。”
送禮的話,總不能隨便拿個粗陶裝著,會壞美感。
但陸家,哪來的花盆?
鹹菜缸倒是不缺。
還是陸豐收撓著腦袋,找出一對錫燈道,“之前打的,沒賣出去就一直放著,要不,拿來裝這花?”
一對錫燈,價值起碼百文,是眼下唯一能配得上的東西了。
陸啟霖檢查了一下,這錫燈也沒什麼字,花紋也是簡單的如意雲紋,高興點頭,“關鍵時刻還得是我大伯。”
直到又做了一株一模一樣的芍藥花,裝在錫燈裏欣賞完,陸啟霖才道,“薛神醫不收診金,咱們也不知道該給多少,就送他一個芍藥盆栽表表心意,行不行?”
當然行。
陸豐收摸著陸啟霖的小腦袋,“小六,還是你想的周到。”
他和陳氏商量半天都不知道該送啥。
錢人家也不缺,農家的食物,人家更加看不上。
唯一能拿得出手的還是花簪,總不能送人家男神醫戴吧?
陸啟文也讚許道,“小六,那小滿說的中秋節新鮮物,你也想好了吧?”
陸啟霖點頭,“就做盆栽,咱們就做枝幹,花盆讓鋪子裏去定。”
他扭頭對陸豐收道,“大伯,明日就在琳瑯閣門口見了小滿哥,就跟他說一聲。”
陸豐收滿口答應。
一家人趕工到深夜,總算弄出了三十朵芍藥花,這才打著哈欠睡下。
天不亮,陸豐收又將幾個孩子叫起來,撐著船出發去縣城。
這具身體還是個孩子,陸啟霖一上船昏昏欲睡,陸啟武幹脆摟著他道,“小六,你睡吧,二哥抱著你,不會掉下去的。”
於是,等陸啟霖再次醒來,已是天光大亮。
撐船的人已經換成了陸啟武,摟著他的是陸豐收。
陸啟文也醒了。
沒一會,他們就到了縣城。
在埠頭停了船,四人隨便在路上買了點包子墊肚子,直奔安府。
這次來開角門的不是安九,而是一個臉生的婆子。
“你們找誰?”
“我們來找薛神醫,前幾日來看過診。”
婆子點點頭,“原來你們就是陸家人,請進,九爺早就交代過了。”
她將四人帶到薛神醫的院子外,喊道,“薛升,陸家人來了。”
一個中年男子匆匆迎了出來,“來了啊,我們老爺今早已經問了兩迴了。”
態度很是客氣將四人帶至東廂,“老爺,陸家人來了。”
薛禾正在熬藥,聞言轉身笑道,“你們總算是來了,再晚些,我這藥可是白熬了。”
說完,他將一套金針浸在湯藥裏,示意陸啟文脫衣,“快快,該紮了!”
那迫不及待的模樣,瞬間讓陸啟霖的腦子裏浮現出容嬤嬤的形象。
他下意識吸了一口氣,轉身走到了門口坐著。
真嚇人啊。
一片陰影遮住了刺眼的太陽。
他抬頭,薛升在對他微笑。
他眨了眨眼睛,朝屋內陸啟武喊了一聲,“二哥,過來。”
陸啟武還以為他是怎麼了,趕緊小跑著出來,懷裏還抱著那兩盆芍藥花簪。
“薛升伯伯,這個是我家感謝薛神醫做的盆栽,請收下。”
陸啟霖將其中一盆遞到薛升手裏。
做,做的?
薛升隻覺得手裏的花精巧無比,正要開口,就見安九匆匆從院外疾行而至。
一言不發,就朝陸啟武懷裏抓去。
陸啟武抱著花一個後仰,躲過了他的偷襲。
剛想說話,對麵之人卻又朝他揮了一拳。
陸啟武擰眉,又一次避開,隨後一把將花塞到陸啟霖懷裏,“小六,快進去尋爹。”
他臉色凝重,隻以為是遇上了壞人。
不想來人卻是哈哈大笑,“我就知道我沒看錯,你這小子根骨奇佳,是個學武的苗子啊!”
薛升在一旁看了兩人過的幾招,也是目露驚訝,將手裏的花放在一旁的藥架上,上前問道,“小兄弟,你剛才用的步法,跟誰學的?”
未等陸啟武迴答,安九已是笑著將薛升扒拉開,“老薛,你別跟我搶人,我知道你這是在問他有沒有師承!”
“有沒有師承,你難道看不出來?這麼雜亂的步法,定然是沒學過的。”
薛升被他拆穿,也不惱,隻笑著又將安九拉得離陸啟武遠了些,道,“小九啊,你讓讓我吧,你還年輕著呢,不急著給人當師傅,我一把年紀了,再不傳衣缽,我一身功夫就得進棺材裏了。”
“嗬嗬,老薛,這人我早看上了,咱們得講先來後到。”
“嘿嘿,小九,別這麼小氣,他人現在在我們院子呢,我家老爺還在給他哥治病,你拿什麼和我爭?”
“你!”
兩人吵得不可開交,幾句之後居然動起手來。
陸啟霖看得津津有味。
就聽見一旁有人在他耳邊問道,“打架好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