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家裏還有兩個孩子需要照顧,昨晚拿到工位轉讓文件的秦淮茹後麵就沒去醫院看賈東旭母子。
簡單拿碘酒擦了擦自己的傷口後,她就拿著文件反複婆娑,實在難忍心中的澎湃,激動的一晚上都沒睡著。
一直到早晨天蒙蒙亮時,激動之情才稍減,想著給醫院的丈夫跟婆婆送完飯後再迴來補個覺。
隻是,剛到醫院,就聽到了這如晴天霹靂般的消息。
賈東旭全身多處骨折,大麵積軟組織挫傷和皮下瘀血,雙手肌腱斷裂,尤其是左腿跟有右臂,直接被打斷,呈完全骨折的狀態。
相比之下,賈張氏的傷情竟然還算輕的,除了脊椎骨裂外,就是多處軟組織跟肺挫傷。
更關鍵的是,賈東旭這次受傷並非工傷導致,個人需要承擔30%-50%的醫療費。
賈張氏更是因為其農村戶口的緣故,醫療費需要自己全額承擔。
因為兩人傷情過重且不能耽擱,早上看到秦淮茹後,醫生就一頓抱怨,讓她趕緊迴去籌錢,不然耽擱了,會降低以後的治療效果。
多少錢呢?
先準備500塊吧~
把手術費跟住院費先交了,後期的的藥物、護理跟康複治療,後邊再說...
五十年代每個城市的醫療體係都有細微不同,但大體上分為幾類。
城市戶口職工,工傷全額報銷,非工傷及家屬醫療費報銷70%-90%。
集體戶口職工,工傷全額報銷,非工傷及家屬醫保費報銷50%-70%,如果家屬是農業戶口的,不在報銷範圍內。
農村戶口的,就沒有所謂的報銷機製了,基本以自費為主,有且隻有公社的公積金可以申請一些補助。
這還得看平時的勞動情況,最高的也就十來塊錢。
像賈張氏這樣住在城裏,村裏農活一點沒幹過的,連申請的資格都沒有。
而且五十年代的醫療費也並不像很多人以為的那麼便宜,掛號費兩、三毛,住院費五、六毛一天看起來很低,但貼合當時的工人,平均月收入才四十塊不到。
這是家庭收入,平均到每個家庭成員,好多連十塊錢都均不到。
之所以給人便宜的感覺,那是因為很多都是報銷後個人承擔的費用,如果按全額計算,拿最簡單的闌尾切割手術來說,便宜的甚至都不到十塊錢。
但換算一下,當時的十塊錢差不多能抵2000-3000,比後世的闌尾手術相比,又便宜到哪去了?
賈東旭母子兩人傷勢都很重,而且傷處也多,加上賈東旭是集體戶口職工,報銷比例有限,五百塊的先期費用,真的不算高了。
隻不過,這對現在的賈家來說,這已經是屬於不敢想象的天文數字。
五百塊,他們家積蓄都沒有這麼多過,加上今年開始的糧荒,家裏積蓄早就因為買糧花光,哪裏還掏的出這麼多錢。
若非走投無路,他們也不會盯上巫馬的工位。
秦淮茹一個村姑,家裏沒錢,還能有什麼辦法,隻能求到易中海這邊嘍。
聽到這個消息,易中海整個人精氣神都像是被抽離一般萎靡下來,隻覺得腦子裏一片嗡嗡作響,茫然的看著跪在地上的秦淮茹,嘴唇蠕動,說不出一個字來。
殘了,賈東旭殘了,他當成兒子一樣,精心培養了將近十年的養老人選,廢了!
那他費盡心思,拉著聾老太太賣人情搶來巫馬的工位的意義在哪裏?
機關算盡,結果卻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何苦由來。
一個殘廢,在軋鋼廠這樣的重體力單位裏,注定要把工位轉讓給家裏人,賈張氏是個好吃懶做的,棒梗也才六歲,除了秦淮茹還有誰能繼承這個工位?
早知如此,他何必盯著巫馬的工位不放,直接讓賈東旭把工位給秦淮茹多好,起碼能有個全乎的身子啊。
賈東旭殘了,秦淮茹一個人照顧這一大家子,以後還能有能力給他們養老?
不靠他養著就不錯了。
這個噩耗,無疑代表著易中海的天,塌了!
秦淮茹多精明一個人,哪裏不知道易中海的心思,她磕頭在地,大喊道:“一大爺,求您了,大夫說了,隻要治療的及時,東旭是可以完全恢複的,他一定可以恢複的。”
“等他好了,以後一定會像兒子一樣孝敬您的。”
對,對,還有希望,一定可以治好的。
陷入絕境的人,任何一點渺茫的希望都如救命稻草般珍貴,易中海勉強安慰著自己,慌張的站起來道:“快,老伴兒,快去拿錢。”
“淮茹,大夫說要多少錢。”
“大夫說先交五百塊,後續的還不確定。”秦淮茹匍匐在地,帶著哭腔道:“一大爺,您的大恩大德,我跟東旭絕不會忘的。”
“五百塊...”易中海也被這金額嚇一跳,稍一猶豫後,便咬咬牙,“老伴兒,拿錢。”
一大媽滿臉不情願,“老易...”
五百塊呢,放誰家裏都不是個小數目,一大媽哪能不了解賈家的家風,這錢借了,不跟打水漂一樣麼。
“拿錢,別耽擱東旭看病。”易中海瞪了一大媽一眼,“現在不是計較錢的時候,人最重要。”
家裏是易中海賺錢,一大媽根本沒有話語權,就算心裏在不滿意,也不得走迴臥室拿錢。
也虧得易中海在工級定級前就是大工,工資不老少,加上兩口子生活樸素沒什麼大的花銷,不然一下子還真湊不出這麼多錢來。
“淮茹,錢你拿著,趕緊去醫院,讓大夫趕緊治療。”接過錢遞給秦淮茹,易中海鄭重的囑咐著,“告訴大夫,不要怕花錢,一定要用最好的藥,一定要把東旭治好!”
將近十年了,哪怕不算物質投入,他也在賈東旭身上花費了太多精力,不計其數的沉默成本,讓易中海在最後結果出來之前,無論如何也舍不得放棄賈東旭。
等秦淮茹千恩萬謝的走後,易中海坐在凳子上越想越憤怒,眼中兇光一閃,直接掀翻了桌子,話裏的恨意讓人心裏發寒,“巫馬,你真該死啊!”
說著,含憤推開大門,直奔巫馬家。
賈東旭被打成這樣,一定要有人負責。
巫馬,巫馬!
本來想著把你趕迴鄉下就行,現在,嘿,不把這醫藥費賠了,就送你去勞改!
至於巫馬有沒有錢賠償,暴怒中的易中海也有計較,他都有塊價值一千塊的老虎皮,家裏還能一點底子都沒有?
他沒錢,就讓他家裏人賠,家裏人沒錢,就讓他去坐牢,就去死!
在街坊們詫異的目光中,易中海一腳踢開巫馬家的門,看著空空如也的床,血汙狼藉的地麵和斷在一邊的繩索,心裏陡然一涼。
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