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儀宮內,沉沉歎息聲迴蕩在珠簾繡幕之間。
周皇後坐在雕花紅木椅上,指尖輕輕揉著太陽穴。
窗外,冬日的寒風透過紗窗拂進來。
帶著幾分清冷,襯得她的臉色愈發凝重。
“娘娘,您這是怎麼了?”
貼身侍女翠兒端著一盞溫熱的桂花蜜水走上前,小心問道。
周皇後緩緩抬眸,目光落在她身上。
嘴角微微動了動,卻最終隻是擺了擺手,輕聲道:
“沒什麼,給我揉揉肩吧。”
翠兒雖有些疑惑,但見娘娘神色疲憊。
也不再多問,乖巧地站在她身後,輕輕替她按揉起肩膀。
然而,周皇後口中雖說無事,心底卻是波濤翻湧,根本無法平靜。
“父親,哥哥……你們為何就是如此冥頑不靈……”
她的思緒,不由自主地迴到了三日前——
周皇後低調乘轎前來,身著素色宮裙。
發間不插金玉,隻簪了一支素雅的步搖。
她一路行至堂中,看見父親周奎正端坐在太師椅上,兄長周鑒站在一旁。
周皇後直接開門見山:
“父親,哥哥,如今陛下正在整治貪腐,凡是有虧國庫的,大肆斂財的,皆要徹查!”
“你們趁現在主動將銀子上交,或許還能留條活路。”
周奎確定沒有宮中隨行太監,也不使用尊稱,直接迴道:
“丫頭你倒是說得輕巧!這些年是賺了不少!”
“可我們周家百口人,每個人都要張嘴吃飯!!”
“你讓我把錢交出去,你爺爺奶奶吃什麼?我吃什麼?”
“你哥哥吃什麼?還有你的侄子要不要成親?”
說完,他捋了捋胡須,冷哼了一聲,斜睨著女兒。
“你一個女人家家的,吃穿不愁,在宮裏當你的皇後,倒跑來教訓老子了?”
她深知父親向來將家族利益看得比天大!
但眼下形勢如此嚴峻,他竟然還在執迷不悟!
她穩了穩心神,耐著性子說道:
“父親,您不要拿族人來壓我!
“我現在反而是在為族人考慮!”
“如果不把貪汙的銀子交出去,恐怕你們的命都保不住!”
周皇後見父親不見黃河不死心,直接搬出案例說道:
“你們聽說景和王朱由楫的事了嗎?!”
周奎不耐煩地擺擺手:“不就是個郡王嘛,封地在景州。”
“平日裏就知道遛鳥、逛青樓,去年還跟老子喝過酒。”
他頓了頓,迴憶起那天的美好時光:
“那家夥,酒量不行,倒是帶了幾個妙人兒,要不是老夫上了歲數,非得.........”
周皇後厲聲打斷了他的話:“父親!”
“你知道他現在在哪裏嗎?!”
周奎一愣,眉頭皺起:“還能在哪裏?躲在京城哪家青樓裏快活吧?”
“他被陛下發去前線了!”
“從前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王爺,如今要自己上陣殺敵,至今生死未卜!”
“你們再看看周延儒、錢謙益……這些年在朝堂上何等風光,如今呢?”
“家被抄了,九族全部抓起來,聽候發落!”
“朝廷如今正在肅清貪腐,您以為陛下會容得下我們周家嗎?!”
這番話,如雷霆落下。
讓周奎臉上的笑意徹底凝固。
他終於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這……”
周皇後咬著牙,繼續說道:
“父親,哥哥!你們以為陛下真的不知道誰在貪汙?
“他不是不清楚,而是還沒騰出手來收拾你們!
“你們若是再執迷不悟,下場就跟那些人一樣!”
屋內的氣氛,因這句話陡然降至冰點。
周鑒站在一旁,臉色鐵青,終於忍不住冷笑出聲。
“果然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
他看向自己的妹妹,語氣裏滿是不屑。
“我說妹妹,你如今是徹底向著皇上了?!”
“連家裏人都不顧了嗎?!”
“我聽說負責鎮守山海關的吳三桂已經投降後金!”
“恐怕崇禎撐不了多久了!”
“到時候,我們得把錢留著,孝敬皇太極!”
此話一出,周奎猛地從太師椅上站了起來,驚恐說道:
“你說什麼?!吳三桂投降後金?!此話當真?!”
周鑒肯定迴到:“當然!”
“早知道陳圓圓就不該送進宮,留著給我當小妾多好……”
“混賬!!”
周奎狠狠一巴掌甩在兒子的後腦勺上!
“啪——!”
“你這個不孝的狗東西!陳圓圓當你小妾,爹呢?!”
周鑒吃痛揉著後腦勺,不以為意地打量著年邁的父親,懶洋洋地說道:
“您老還是注意一下身體吧,別想那麼多了。”
周皇後終於忍無可忍,厲聲嗬斥:“夠了!!”
“我平時叫你們多出去了解近況,你們一個個充耳不聞!”
“現在我大明的軍力今非昔比,你們竟然還想著投靠後金?!”
“你們可知道,如今我大明的火銃,可在百裏之外奪人性命!”
“大炮更是能一炮轟碎城牆!”
“縱然吳三桂投靠後金,我大明在陛下的帶領下,依然能旗開得勝!”
“還有!你們別忘了,我是周皇後!”
“不單單隻是你的女兒,你的小妹!”
“剛才你們說的每一句話,都足夠治你們死罪!”
“你們可別忘了,大明還沒亡!”
“京城裏還有錦衣衛,還有東廠!”
“他們要整你們的法子多得是!!”
字字如雷,震得周奎和周鑒心膽俱裂!
周奎看向女兒,發現這位昔日溫順的姑娘。
如今站得筆直,鳳眸之中帶著一股無可撼動的威嚴!
周鑒更是心頭狂跳,腳下忍不住後退半步,臉色發白。
他們終於意識到,自己已經站在了懸崖邊上!
下一秒——
“臣罪該萬死!不敢議論朝政!”
周奎、周鑒連忙跪倒在地,雙手死死按在地麵,顫聲求饒!
“臣愚昧!臣糊塗!!求皇後娘娘開恩!!”
周皇後看著麵前戰戰兢兢的父兄,緩緩吐出一口氣,眼中仍是失望。
“你們貪汙的事情,陛下已經知道了。”
“出征前,他特地留給你們一次機會——”
“隻要把錢全部交出來,或許還能保住性命。”
“否則,恐怕……你們的下場,就和錢謙益、周延儒一樣。”
她說完,不再看跪在地上的兩人,拂袖而去。
周奎幽幽看著女兒離去的背影,臉色沉鬱不定。
心裏很是不痛快,要不是自己栽培,她能有今天?!
嫁給皇上了,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沒有老子,哪來的她?!
如今,倒好,站在皇帝那邊!
跑迴來訓斥自己的父兄,真是不懂孝道!
可即便如此,她剛才的話,還是讓他心裏發虛。
崇禎現在領兵在外,打得如何他不清楚,
可萬一真凱旋歸來,要徹查此事……
想到這裏,他背後微微滲出冷汗。
他轉頭看向兒子周鑒,問道:
“兒子,大明的火銃……真的像你妹妹說的那麼厲害?!”
周鑒猶豫了一下說道:“我沒親眼見過,但聽別人說,比從前的確厲害許多。”
周奎的眉頭瞬間皺得更緊,心中焦慮不安。
“那……我們要不要把財產……”
周鑒連忙製止,畢竟自己父親年歲已高,該享受的都享受了。
但自己還沒有,錢要是都交了,以後自己出去打賞妹子用什麼?!
“父親,您怎麼能有這樣的想法?!”
周奎被他突如其來的激動給怔住,皺眉問道:
“怎麼?難不成你還想留著不成?!”
周鑒提醒道:“父親,您忘了?咱們早就‘孝敬’過皇上了!”
周奎一愣,隨即明白過來:“你是說——陳圓圓?!”
周鑒得意地點頭:“沒錯!當初咱們可是砸了整整五百萬兩白銀,才把陳圓圓送進宮裏!”
“皇上心裏清楚得很,今天給咱們機會,恐怕也正是因為這個。”
周奎摸了摸胡子,眼中閃過一絲思索之色。
“你的意思是?”
周鑒湊近一步,眼中帶著幾分算計:
“我的意思是,咱們再去民間搜羅些全新未拆封的美女,獻給皇上!”
“然後再假模假樣地拿出兩百萬兩銀子,做個樣子!”
“既堵住皇上的嘴,又不至於把咱們的老本都賠進去!”
聽到這裏,周奎眼睛一亮。
原本沉重的神色頓時舒展開來!
他撫掌大笑,滿意地拍了拍兒子的肩膀,豎起大拇指誇讚道:
“不錯!不錯!”
“你小子,終於長出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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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反饋,將陳圓圓拍賣價格下調到五百萬兩白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