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zhèn)收購站此刻已大排長龍,人流絡繹不絕,有的背著麻袋,有著提著籃子。
自從鎮(zhèn)裏高價收購兔毛以來,兔毛的價格一路水漲船高,附近的個體養(yǎng)殖戶也不管兔子成沒成年,紛紛把自家的兔毛給拔了個幹淨,想要趁當下行情賺筆錢。
幾個收購站的工作人員站在倉庫門口,守著一臺秤,稱量著兔毛的重量。
“沈星基,你估摸著咱們這次能收多少兔毛?”
收購站的領導皺著眉頭詢問一個年輕人。
沈星基無奈地歎了口氣。
“賣兔子的人不少,可是家家戶戶最多養(yǎng)個三兩隻,還都是當?shù)匾巴谩D欠N專門產毛用的長毛兔數(shù)量很少,估摸著即便把價格拉到最高,還有個十斤左右的缺口。”
鎮(zhèn)裏跟南方廠子談合作,這是屬於意外之喜,沒提前給各村集體布置養(yǎng)兔子的任務。
家家戶戶的兔子都是散養(yǎng)的,成不了體係。
“得想辦法,鎮(zhèn)裏很看重這事,一旦兔毛加工落在咱們縣,就能解決幾十號人的工作問題。”
這次收兔子,是鎮(zhèn)裏會議傳下來的硬指標。
如果達成不了,眾人都要受罰。
“我去打個電話,看看縣裏的收購站能不能想辦法支援我們一些,你在這裏繼續(xù)收著。”
說完,收購站的站長便轉身迴到了自己的辦公室。
剛才還笑嘻嘻的沈星基瞬間變了臉色,不滿地朝地上啐了口痰。
“使喚人的一把好手,自己坐著辦公室,把髒活累活都分配給我。”
沈星基是三個月前調來鎮(zhèn)收購站的,原先在一個村的水庫蓄水站當水利員,每天就是放水關水,除了皺巴巴的農村漢子,連個姑娘都見不著。
這才讓家裏的爺爺托了關係,花了好幾十塊錢才給調到了這個鎮(zhèn)上的收購站。
雖然鎮(zhèn)收購站隻收些農副產品,可裏外裏,畢竟跟錢打交道,時不時地也能撈些油水。
沈星基剛美滋滋起來,轉眼就來了大麻煩。
這段時間收兔毛忙的可謂是不可開交,要是完不成指標,說不定還會被降工資。
“同誌,你這兔毛到底還收不收,站在那尋思啥呢?俺那疙瘩忙著呢,還得去地裏澆水。”
一個提著籃子的大娘詢問沈星基。
“著什麼急,兩三隻兔子,還怕差了你的錢嗎?”
沈星基滿臉不爽,接過大娘手裏的籃子,低聲嘀咕道。
這苦日子究竟什麼時候能到頭?
能不能來個養(yǎng)殖的大戶把這麻煩解決。
就在這時,人群一陣驚唿。
好些個人圍在了一塊,嘰嘰喳喳地議論起來。
“哇,你們哪來得這麼多兔子?這得有五六十隻吧。”
一聽這話,沈星基瞬間振奮。
將大娘的籃子扔在了地上,朝著人群跑去,喜笑顏開。
“都別擋著,讓兔子多得先來!”
這下指標總算是能完成了,也不用擔心被降工資了。
沈星基擠進人群之中,剛想巴結一下兔毛的主人,抬頭卻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頓時一愣。
“是你?”
兩人齊齊開口。
沈建軍也沒想到,自己的表哥竟然調在了鎮(zhèn)收購站。
沈星基是他大伯的長子,初中學曆,很早就進入了事業(yè)單位之中。
這個表哥從小就有些看不上自己,見麵和自己說話,鼻孔都要伸在天上去了。
最關鍵的是,這小子邋遢得很,也不掏一掏。
展現(xiàn)在沈建軍麵前的……簡直是一言難盡。
因此沈建軍給對方起了一個鼻屎王的稱號。
“怎麼是你小子?”沈星基的臉瞬間冷了下來,不自覺地揚起了自己的頭顱。
“你哪兒來的這麼多野兔?從哪兒偷的,一點好不學,是不是又在賭博?”
沈星基說話很不討喜,明明和沈建軍是同輩,卻非得表現(xiàn)出老氣橫秋的樣子。
沈建軍也不願意搭理他,這種人,勢利眼,天生對自己這種個體戶有種優(yōu)越感。
“我自己打的。”
“鬼才信,這麼多隻野兔,除非你這個月不眠不休。憑你那三腳貓的打獵功夫,也學人家抓野兔換錢?”
“別廢話,你到底收不收。”
沈建軍有些不耐煩。
這沈星基有些蹬鼻子上臉,在收購站給人打工,還真把自己當個官。
沈星基哼了兩聲,眼珠子滴溜溜地轉,輕咳了一聲道:“收,怎麼不收。”
“你這還是活兔子,迴頭扒了,每斤兔毛我算你60塊錢!”
“啥玩意?”一旁的老張聽了,頓時有些懵。
“鎮(zhèn)上的同誌跟我說每斤兔毛賣我們80的,怎麼到你這兒成了60?”
“人家那是家養(yǎng)的兔子,品質好著呢,毛皮細滑。瞅瞅你們這些,各個粗糙,上麵都是雜毛,有60就不錯了!”
“你胡扯!你說了不算,叫你們管事的出來!”
老張生起了悶氣,一臉看出這沈星基看人下菜碟。
“張屠夫是吧,你覺得你這級別夠見我們領導嗎?”
沈星基冷哼一聲道:“到底賣不賣,不賣就拿著兔子離開!”
鎮(zhèn)上就這麼一個收購站,這些土包子最終還是得把兔毛送到這裏,因此沈星基才這麼有恃無恐。
他就是想讓沈建軍吃癟,借機報複。
老張和老吳兩人氣得臉色通紅,辛辛苦苦一天一夜,來迴接近150裏路。
本指望這些兔子毛能賣個高價,誰承想,對方硬生生的壓了20塊錢的價格。
“我可告訴你們,這收兔的毛就這兩天,過期不候!”
沈星基得意揚揚的開口道。
“不賣了,我們走!”
沈建軍拍了拍老張和老吳的肩膀,說著就拉起了地上的麻袋,裏麵的兔子不停的蹦躂著。
空氣炎熱,沈建軍特地在麻袋上紮了幾個窟窿,幫這些兔子透氣。
老張一愣,有些猶豫道:“要是不賣,這些兔子毛豈不是砸在手裏了?其實60塊也不錯,起碼比縣裏給的價格高。”
沈建軍道:“老張你信我嗎?信我咱們就將這兔子踢迴去。”
看到沈建軍那平靜的眼神,老張咬了咬牙。
“算了,信你小子一迴。”
三人將幾麻袋兔子推上了自行車。
看到三人頭也不迴,沈星基頓時有些慌了。
“真不賣了?我給你們漲五塊行不行?”
“漲十塊!”
……